教學要懂得善巧方便
淨空法師
佛的教學,講善巧方便——教初學有教初學的方法,教老修有教老修行的方法,教證果有教證果人的教法,看到你功夫的層次不同,佛的教學方法就不一樣。
善巧方便,是佛度眾生、教化眾生的手段。什麼叫方便?方是方法,便是便宜。便宜,要用現代的話講,就是非常適合。對於事實真相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能以最適當的方法幫助一切眾生,這就是佛家常講的善巧方便。善巧方便是高度的藝術,對人對事對物,你做得非常圓滿,這就是高度藝術的境界。別人處理問題,特別是人事問題,做不圓滿;你能夠把它擺平,把它做得圓滿,讓大眾對你心服口服,這是高度藝術。
這個藝術的根是什麼?根是沒有私心,一切為正法,一切為眾生。所以我們在平常,總要以善巧方便幫助人種一點西方極樂世界的種子。怎麼種法?讓他見到阿彌陀佛的像,讓他聽到阿彌陀佛的名。
眾生的根性不相同,對某一類的眾生,你要有智慧、你要懂得善巧方便。善巧方便從哪裡來的?從「看破、放下」裡頭得來的。你真的能看破放下,智慧就現前了。
如果沒有智慧,你要用善巧方便,那麻煩就大了!佛門裡面常說「慈悲多禍害,方便出下流」,這怎麼回事情?如果慈悲方便不依義理,感情用事,那就是禍害,就是下流。佛門裡面又說「慈悲為本,方便為門」,這又說明什麼?這說明慈悲一定要依智慧。有真實智慧,就不會被外面的境界所轉;沒有智慧,濫用慈悲,那就天下大亂。
由此可見,教化眾生,一定要有真實智慧,一定要懂得善巧方便!我們這個法門善巧方便,用什麼方法達到這個境界?一句阿彌陀佛。這個妙,太妙了!所以諸位深深去體會,這個方法實實在在妙絕。
佛法中有權實二教,是什麼意思?彌陀經是權教或實教?
如本法師講述
佛法中有權實二教,是什麼意思?彌陀經是權教或實教?
權實二教,就是權教與實教的結合稱謂。
適宜於一時的教法叫做權,眾生(梵語bahu-jana)根機未成熟,由淺入深,逐漸使人覺悟的教法,種種權宜方便,稱之為權教。
究竟而不變的教法,叫做實,修行的根機能成就無上大法,即直說究竟妙理,立刻就能使人覺悟的教法,稱之為實教。
彌陀經是權教之法,乃佛因實施權的大方便法門,娑婆(梵語saha)五濁惡世,眾生魯鈍,福薄慧淺,不能堪受頓教大法,道心不堅,昇者少墮者多,佛大興慈悲,廣說淨土法門,普利群迷,往生極樂蓮邦,彼處正報與依報莊嚴,皆可得不退轉(梵語avinivartaniya),直至成佛,殊勝甚殊勝,阿彌陀佛悲願所成就的淨土世界,為化育眾生成佛而設立,可謂殊勝又莊嚴的權教大法,真是功德無量無邊,窮劫讚歎莫能盡。
印光大師:參禅與念佛,權、實、頓、漸之辨析
《西方路》書中,權、實、頓、漸辨疑之文,須先明權、實、頓、漸四字,然後再論念佛、參禅之為權為實為頓為漸,則可了無疑義矣。
權者:如來俯順眾生之機,曲垂方便之謂也。
實者:按佛自心所證之義而說之謂也。
頓者:不假漸次,直捷疾速,一超直入之謂也。
漸者:漸次進修,漸次證入,必假多劫多生,方可親證實相之謂也。
彼參禅者,謂參禅一法,乃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之法,固為實為頓。不知參禅,縱能大徹大悟,明心見性,但見即心本具之理性佛。若是大菩薩根性,則即悟即證,自可永出輪回,高超三界。從茲上求下化,用作福慧二嚴之基。此種根性,就大徹大悟人中論之,亦百千中之一二人耳。其或根器稍劣,則縱能妙悟,而見、思煩惱未能斷除,仍須在三界中受生受死。既受生死,從悟入迷者多,從悟入悟者少。是則其法雖為實為頓,苟非其人,亦不得實與頓之真益,仍成權、漸之法而已。何以故?以其仗自力故。自力若十分具足,則何幸如之。稍一欠缺,則只能悟理性,而不能親證理性。今時則大徹大悟者尚難其人,況證其所悟者哉?
念佛一法,徹上徹下,即權即實,即漸即頓。不可以尋常教理批判。上至等覺菩薩,下至阿鼻種性,皆須修習(此徹上徹下之謂也)。如來為眾生說法,唯欲令眾生了生脫死耳。其余法門,上根則即生可了,下根則累劫尚難得了。唯此一法,不論何種根性,皆於現生往生西方,則生死即了。如此直捷,何可名之為漸?雖有其機,不如尋常圓頓之機有似乎漸。而其法門威力,如來誓願,令此等劣機頓獲大益。其利益全在仗佛慈力處。
凡禅講之人,若未深研淨宗,未有不以為淺近而藐視者。若深研淨宗,則當竭盡心力,而為宏揚。豈復執此權、實、頓、漸之謬論,而自誤誤人哉?
節選自印光大師:“復馬契西居士書二”
六種善巧方便
(一)隨順的方便
指菩薩隨順眾生的根機,給予教導,使他們生起信樂之心。《法華經》也說娑婆世界的眾生垢重、善根微少,所以「諸佛以方便力,於一佛乘分別說三」,更一再以種種因緣、譬喻、言辭來講說,讓我們能夠了解。所以,佛陀對上根機的人,直接告訴他諸法實相的道理;對中根機的人,用種種譬喻,引導眾生進入實相;對下根機的人,以種種宿世因緣述說實相。佛陀對三根人的說法,就是隨順眾生根機的方便。若應用在世間,如對父母要孝順、對朋友要守信、對同事要互助、對社會要隨緣……都是隨順的方便。
曹仲植先生是台灣生命線的創始人,曹夫人是個虔誠的佛教徒,他常常鼓勵先生親近佛教。有一天,法會結束,曹夫人把先生拉到我面前,說:「師父,請您度我的先生學佛、拜佛吧!」
我見曹先生一臉尷尬的表情,連忙打圓場:「曹先生不必拜佛,行佛就好了。」
曹居士一聽,高興極了,此後逢人便說:「師父說,我不必拜佛,我是行佛的。」
從此以後,曹居士從事社會慈善公益活動,不遺餘力。當別人讚美他善名遠播時,他總是說:「念經不如聽經,聽經不如講經,講經不如實踐;我只是『行佛』而已。」
這種隨順的方便,會結下很多善緣,也容易得到貴人相助。
(二)立要的方便
立要即立約,就像立一個契約,或立一個誓願。為了讓眾生持戒行善,菩薩有時會先滿足他們金銀財寶上的需求。在〈譬喻品〉中,長者為了引誘孩子們離開火宅,答應給他們羊車、鹿車、牛車等玩具,即是「立約方便」的表現。
另外,佛陀為許多菩薩、弟子授記,說他們來世當作佛、佛號是什麼、國名為何、國土如何如何……被授記的弟子,也都立下廣宣此經、普度有情的誓願。這種給予信心、希望的授記,也是一種「立約」的方便。乃至〈化城喻品〉中,智慧的領導者,見眾人疲累不肯前進,就施設「化城」讓大家休息,過後,再引導大家繼續向前。「化城」也是一種「立約」的方便。
曾有一段趣事,在地獄裡,閻羅王審判:「這個人轉世做什麼人,那個人轉世做什麼人。」旁邊有一隻猴子向閻羅王抗議說:「閻羅王,大家都去做人,我老是做猴子,您可不可以讓我也到世間做一次人,好不好?」
「人的身上沒有毛,你這猴子身上那麼多毛,怎麼能做人?」
「您可以把我的毛拔了,這樣總可以做人吧!」
閻羅王說:「這也對,好吧!我來替你拔毛。」
才拔了一根毛,猴子就叫著:「哎喲!好痛喔!」
「你看,你連一根毛都不拔,一毛不拔怎麼能做人?」
閻羅王對猴子的教育,也是一種巧妙的方便。最後,逼著這隻猴子,必須立誓、發願,到人間要「喜捨」,要做好事、行善事,才讓牠投胎做人。
同樣,也有一個人向閻羅王抗議:「別人到世間去做人,有窮有富,時窮時富。但是,我到世間做人,都是一世窮人,您太不公平了!」
閻羅王把生死簿拿出來一看:「這個人的命中,應該會擁有一萬兩黃金的富貴,怎麼反而一世都貧窮?這一萬兩黃金為什麼沒送給他用﹖」
閻羅王又找了些官員來詢問。首先文曲星報告說:「過去玉皇大帝確實是有一萬兩黃金要給他,但是我在等他讀書,將來要把一萬兩黃金給他用。但是,他才開始讀書,就不耐煩,不要讀書,轉而去學武。所以,這一萬兩黃金,我就轉給武曲星君去幫他的忙。」
接下來武曲星登場報告:「我確實代收這一萬兩的黃金,準備等他學武成功交給他。怎知他這個人沒有耐性,學武藝沒幾天,就不肯吃苦,又跑去做生意。我沒有辦法,只好把這筆錢轉給財神爺,去幫助他做生意。」
財神爺聽到前面的說明,嘆口氣說:「是啊!我收了一萬兩黃金,要幫他做生意,哪裡知道,他還是沒有長遠性,嫌做生意奔波辛苦,不肯學做生意;最後跑去跟人種田,我再把這一萬兩黃金轉給土地公。」
土地公說:「不錯,我是收到一萬兩黃金,正想要幫他種田,哪裡知道他懶惰,不肯工作,後來就餓死在田裡。我這一萬兩黃金放著也不是辦法,最後還是還給玉皇大帝。」
父母希望子女念書,就告訴他們:「你把哪一科考一百分,我就給你一千塊。」採用這種鼓勵的方法,要他進步,也等於是立約的方便。主管激勵屬下:「你要做多少事,完成什麼任務,我就給你多少的獎金、福利。」
立約,是要對方立誓、發願,也是一種方便法門。同樣的,我們為了自己的命運、事業、前途……確實有必要和自己簽訂布施、助人、精進、持戒等契約呢!
(三)異相的方便
在〈妙音菩薩品〉中,妙音菩薩示現一切色身三昧的神通時,以三十四身的應現度化眾生。〈觀世音菩薩普門品〉中,觀世音菩薩,變現三十三身、十九種說法、千百億化身,廣說千百億的法。妙音菩薩、觀音菩薩,有時會顯現佛身、聲聞身、辟支佛身,或天、龍、夜叉、乾闥婆……執金剛神的形象,來度脫眾生,這就是異相的方便。
台灣民間的迎神賽會中,常有七爺、八爺、黑白無常之類的鬼神出現,令人們視之,不敢胡作非為;《地藏經》的十八層地獄、十殿閻羅、刀山油鍋,讓人畏懼而捨惡行善,也是一種異相的方便。相反的,《阿彌陀經》中極樂世界的莊嚴美好,令人心生嚮往,也是異相的方便。
有一位居士請示無德禪師:「請問天堂地獄在哪裡?」
禪師沒有回答,卻叫居士往河邊提水來,然後告訴他看著水桶,就會看見天堂與地獄。當居士全神貫注的看著水桶,禪師突然將他的頭壓到水桶裡,久久不起,痛苦不堪的居士掙扎抬起頭之後,破口大罵:「真粗魯!你知道嗎?那種感覺就像在地獄裡!」
「現在感覺又如何呢?」
「現在呼吸自由,感覺像在天堂中。」
「只一會兒工夫,天堂地獄都去過了,為什麼還不信其有呢?」
愚痴的人,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聰明的人,雖不見聞,但能透過異相的方便,而得到警惕與醒悟。
〈陀羅尼品〉中,藥王菩薩、勇施菩薩、毘沙門天王、持國天王,以及鬼子母神、十羅剎女、諸善神等,發願以神力護持《法華經》及行者。這種異相方便,就是另一種大慈悲的表現。
(四)逼迫的方便
〈妙莊嚴王本事品〉中,妙莊嚴王原本是信奉外道,充滿邪知邪見。他的兩個兒子淨藏、淨眼,為了讓父王能改邪歸正,不得已顯現神力,「於虛空中行住坐臥;身上出水、身下出火,身下出水、身上出火;或現大身滿虛空中,而復現小,小復現大;於空中滅,忽然在地;入地如水,履水如地。」現出種種神變,終於讓父王信受佛法。這種神變方式讓妙莊嚴王屈服,而感受到佛力不可思議而信佛,就是逼迫方便。還有父母藉打罵以教育子女,師長為了降伏忤逆的學生,以處罰方式令學生不敢犯過,也是一種逼迫的教育。
清朝的玉琳國師圓寂以後,雍正皇帝因為景仰其人,便派人四處尋找玉琳國師的後人,後來,找到他的徒孫天慧禪師。但對談之下,並不契機,雍正皇帝既失望又生氣的說:
「像你這樣的出家人,哪裡有資格做玉琳國師的後代呢﹖我要把你關起來,一個禮拜之內,如果不開悟,這輩子就休想出來!」
雍正皇帝叫人拿著一支寶劍,每天在窗口喊:「第一天過去了,如果七天後不開悟,就砍你的頭!」
天慧禪師天天聽到這句話,煩惱得不得了;但到了第七天時,竟被逼迫而開悟了。等將軍拿著寶劍來時,天慧禪師說:「寶劍拿來,我先去把雍正的頭顱砍下來再說!」聽到這句話,雍正說:「喔?不簡單,口氣這麼大!」再與他談話,證實他確實已經開悟。
一般佛寺的禪堂裡,常有一支香板,就像寶劍一樣,目的就是要逼迫禪者早一點開悟。所以,菩薩在眾生面前,現金剛怒目相,但其實心懷慈悲,希望眾生最終能改惡行善。
(五)報恩的方便
菩薩以財物或佛法布施給眾生,是為了利益大眾,使其脫離苦難,生起感恩之心,以及忠孝仁義的善心,這就是一種報恩的方便。過去生中,佛陀在因地修行時,捨身飼虎、割肉餵鷹,使眾生得安樂,也是一種報恩的方便。
有一個青年到處遊蕩、賭博,最後坐了牢,母親為此哭瞎了眼,但還是趕去牢裡探望,因為眼睛看不到,只好哀求典獄長說:「讓我兒子出來一下,好嗎?我只要摸摸他的頭就心滿意足了。」
典獄長同意了,正當母親摸著兒子的頭時,兒子心裡生起了悔意,於是懇請典獄長:「請讓我揹母親去坐計程車吧!」
在走廊上,青年揹著母親時,忽然聽見母親說:「孩子,媽媽過去也是這樣揹你,不知揹了多少年,想不到今天輪到你也能揹我,媽媽就是死了,也心甘情願了!」青年好感動,從此洗心革面,出獄以後成為一位模範青年。
佛陀在《法華經‧囑累品》中說:「我於無量百千萬億阿僧祇劫修習是難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今以咐囑汝等,汝等當受持讀誦,廣宣此法,令一切眾生普得聞知。所以者何?如來有大慈悲,無諸慳吝,亦無所畏,能與眾生佛之智慧、如來智慧、自然智慧。如來是一切眾生之大施主,汝等亦應隨學如來之法,勿生慳吝。於未來世,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信如來智慧者,當為演說此《法華經》,使得聞知,為令其人得佛慧故。若有眾生不信受者,當於如來餘深法中示教利喜。汝等若能如是,則為已報諸佛之恩。」
為人父母者,如果希望子女好,就要先教兒女要感恩:感謝國家恩、師長恩、父母恩、眾生恩、三寶恩。世間所有人對我們都有無限的恩惠,沒有這許多恩人和因緣,我們怎麼能生存?
報恩是入道的方便。像梁武帝三次捨身到同泰寺去出家,就是用這種報答三寶恩惠的方便,喚起全國人民對於忠孝、仁愛、信仰的重視。過去蔣中正先生在日月潭建玄奘寺、慈恩塔,表達對母親恩惠的感謝。蔣經國先生四次上佛光山,以身體的行動,讓全國大眾對宗教重視、對信仰重視;社會有這麼好的教育,自然就會進步。
(六)清淨的方便
佛陀由兜率天降生人間、出家學道、轉正法輪,即是一種清淨巧方便。《法華經》以「出塵無染」的蓮華,來比喻佛陀所說妙法的殊勝、不可思議,亦是清淨的方便。
蓮華的吉祥、清淨、聖潔,常被引喻於佛教的教義中。蓮華在《法華經》中,從經題而言,以蓮華的清淨義,來比喻正教。《法華經》的經名是「薩達磨芬陀利迦蘇多羅」,羅什譯為「妙法蓮華經」。薩達磨(Saddharma)譯成「正法」、「妙法」,芬陀利迦(Pundarika)譯成「白蓮華」。印度的池沼中常長蓮華,白蓮華則被認為是高貴的花,故此經名喻正法為白蓮華。
又,蓮華出淤泥而不染,妙香廣布,令見者喜悅、吉祥,故又以蓮華來比喻菩薩的行持。《法華經》的第十五品〈從地踊出品〉即將地踊菩薩譬喻為不被世間法(煩惱等)所汙染的蓮華。所謂的蓮華,是譬喻菩薩的實踐內容,亦解釋為「以正法華實踐正法的這一菩薩行」之意。蓮華,在法華的教義上,占有很重要的意義及價值,這即是清淨的方便。
天堂很好,許多人嚮往到天堂;淨土清淨美好,更多人嚮往到極樂淨土。寺院環境清幽,佛像莊嚴,殿堂寬敞,法師親切和藹,也會吸引許多人前往朝拜。這些都屬於清淨的方便。
另外,印光大師雖不常講經說法,但常用書信往來,作為他度眾的方便;弘一大師用寫字或音樂來度化眾生;明末的八大山人,用繪畫與眾生結緣;懷素大師的行草是中國的一絕;曼殊大師有美妙的文學底蘊;這些都成為他們度眾的方便。而佛光山的梵唄唱誦頗受好評,即是用梵唄來度眾。現在佛教界有許多人辦醫院、辦學校、辦報紙、出版社等文教事業,以及各種活動,無非都是用來方便度眾。
在《法華經》中,佛陀說了聲聞、緣覺、菩薩的法,都是為了讓不同根性的眾生,有了修道上的方便。佛陀以種種因緣、譬喻、授記,應用言教、示現化身,巧說「方便與真實」的本懷。「三乘即一乘」的修行、眾生皆佛子的理念,是《法華經》中佛陀的大慈悲心,亦是《法華經》「方便即真實」,純圓獨妙的立場,這是不容忽視的。
智慧與方便
智慧與方便這兩個術語,常會在經論中見到,尤其在大乘佛法中,更為強調,即在行菩薩道時,既要具有般若慧,同時也要具有方便智(天台宗稱為實智與權智)。般若慧是契證真理實相的智慧,方便智是為接引眾生隨機應變的智慧。《大智度論》比喻說:「般若如金,方便如熱煉了的金,可作種種飾物。菩薩初以般若慧觀一切法空,如通達諸法性空,即能引發無方的巧用,名為方便。」般若側重證悟諸法的空性,方便側重善巧救濟眾生的大行。
智慧的梵語praj,巴利語pa,都音譯「般若」,中譯「智慧」,是對一切事物的道理,能夠判斷是非、善惡、正邪等,而作分別抉擇取捨。般若雖中譯為智慧,但非一般的知解,而是一種覺照的觀慧,即如實了知四聖諦及諸法緣起的道理,並且與善心相應的智慧。
智慧是三學(戒、定、慧)之一,在六度中譬如眼目,唯慧學足以表彰佛法的特質,具有真實智慧才能解脫,所以佛教是正信理智的宗教。原始聲聞乘教法說:「明(慧)為一切善法之根本」。大乘經說:「依般若波羅密多故,攝導無量無數無邊不可思功德,趣向臨入一切智海。」可見智慧為一切功德的根本,修證要依智慧而得圓滿究竟。
成就智慧,必以聞、思、修三有漏慧為入門;不從聞思修三慧漸次增進,不能引發修慧,也不能得無漏慧。《雜阿含.八四三經》說:「親近善男子,聽正法,內正思惟,法次法向。」這是說修學三慧,聞慧是從師(善知識)聽聞正法,能成就聞慧,依聞慧審正思惟,如理作意可成就思慧,依思慧隨順法義而精勤修習,可成就修慧,如此可以斷煩惱,證悟真理。
方便的梵語和巴利語同為upya,在佛法上講,為了引導眾生趨向佛道,而作種種隨機應變的善巧方法。從各經論中,其意義可分為下列四種:
(1)佛菩薩為了順應眾生的根機,誘導進入佛法,用善巧方便施於教化;
(2)證悟真實之理,稱般若慧,通權宜之智,稱為方便智;
(3)權智(方便智)與實智(般若慧),皆係佛菩薩為一切眾生示現的法門;
(4)般若是證真理,方便是為證真理而作的加行。
從佛法流傳世間說,修行是最重要的一環,不論初期根本佛教的解脫道,至大乘佛教的菩提道,都是注重中道正行的修證,對「於四諦如實知」,通達緣起「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等法義,這是從「法」的開展,是甚深難行的;所以為了弘法利生,佛法普及,接引初機群眾,培植世出世善根,適應實際需要,展開修行的方便,有先從重「信」心的啟發,然後再由淺入深,不能不說是一種善巧方便。由有信心的啟發,而成就四不壞淨:「謂於佛不壞淨,於法不壞淨,於僧不壞淨,聖戒成就。」即對三寶堅固不變的信心,及有正常的戒行。這是以信為主,由淺而深入的方便法門。
《法華經.方便品》說:「諸佛智慧甚深無量,其智慧門難解難入,一切聲聞辟支佛,所不能知……吾(佛)從成佛以來,種種因緣,種種譬喻,廣演言教,無數方便引導眾生,令離諸著,所以者何?如來方便波羅密,皆已具足。」經中並舉著名的七喻,如《火宅喻》大意說:有大長者,財富無量,某日宅舍起火,長者之諸子於火宅內,樂著嬉戲,不知不覺。長者為救諸子出於火宅,乃設方便,謂屋外有羊車、鹿車及牛車,欲賜諸子。待諸子奔離火宅,長者乃各賜一大白牛車。在這一譬喻中,火宅比喻眾生在三界中,為八苦等所逼惱而不自知,諸子比喻眾生,長者比喻佛。天台、賢首更以聲聞、緣覺、菩薩三乘比喻羊車、鹿車、牛車,為方便權教,別有一佛乘,比喻大白牛車,才是究竟實教。說明三乘為方便,一乘為真實。
又如在《維摩詰經.方便品》等,內容記述維摩詰居士,以各種方便化益眾生,令發道意。且在毘舍離城示現疾患,佛陀派遣諸大聲聞、菩薩前往慰問,藉此因緣對話,演說出種種不思議妙法。
《法華經》卷一說:「又諸大聖主,知一切世間,天人群生類,深心之所欲,更以異方便,助顯第一義。「異方便」,就是特殊的施設方法,或殊勝的方便,依經文所說,是指佛滅後,造佛舍利塔;嚴飾或彩畫佛像;以華、香、幡、蓋、音樂,供養佛塔和佛像;歌讚佛的功德;向佛塔、佛像,合拿、禮拜等。這是佛滅後,弟子們懷念佛而發展起來的方便。
佛法中方便善巧的運用,最重要的是要透過智慧為先導,在有智慧人為了方便隨機度化眾生,才可用方便法門。如無智慧,或過分重視方便,不務實際的信行,就不免流於通俗化與神化,甚至會產生種種流弊。所以《法華經.方便品》又說:「於諸菩薩中,正直捨方便,但說無上道。」即當趣入真實佛法時,要捨離一切方便法門。沒有智慧,不懂方便,而爛用方便,有時所得效果是相反的,所以佛門有一句警語說:「方便生禍害」;也有用「方便出下流」的。
印順法師對「真實」與「方便」的抉擇與詮釋
侯坤宏(國史館協修)
論文摘要
本文以印順法師對「真實」與「方便」的抉擇與詮釋為題,分從:印順法師理解 「真實」與「方便」的教證依據,以及佛法因方便而衍生的現象,如何料簡「方便」 而達「真實」等面相加以探討。根據個人研讀印順法師著作發現:「真實」與「方便」 可以作為理解印順思想的一條線索,「真實」與「方便」的原則是印順判斷佛法高下 優劣的重要依據,從印順法師的著作中,隨處可以發現他對印度佛教與中國佛教在弘 傳過程中,因「方便適應」所衍生出來的種種怪現象所作的批評,而對於如何透過抉 擇「方便」而達「真實」(究竟),在他的著作中,雖有明顯的指出,但一般讀者可能 未加留意。本文試圖探討上述所提各項問題,亦即對印順法師思想中的「真實——方 便說」,作一較有系統的歸納整理,提供給對此論題有興趣的讀者參考。
關鍵詞:印順法師、真實、如實、方便、四悉檀
諸佛依二諦,為眾生說法,一以世俗諦,二第一義諦,若人不能知,分別於二諦, 則於深佛法,不知真實義。……若不依俗諦,不得第一義;不得第一義,則不得涅槃。 (龍樹菩薩《中論》觀四諦品第24)[1]
一、前 言
前引龍樹菩薩《中論》觀四諦品偈頌,據印順法師解說,「諦」是正確真實的意 思。真實有二:一、世俗的:如幻緣起的一切因果法,在遷流的時間中,沒有自性而 現出自性相,使人不能見到它的實相,所以名為世俗。二、第一義的:「第一」是特 勝的智慧,「義」是境界,就是特勝的無漏無分別智所覺證的境界,名第一義;或譯 「勝義」。[2]勝義諦與世俗諦,是方便相對而安立的。世俗諦,有遷變義,常會隱覆真實;勝義諦,本性空寂,離一切戲亂相,對待世俗名「勝義」。勝義有三義:一、究 竟而必然如此的,二、本來是如此的,三、遍通一切的。故經中稱此為法性、法住、 法界。勝義諦不可想像為甚麼實在本體,或微妙不思議的實在。雖聖者的覺境,可通名勝義,但佛法安立二諦,是著重於一切法空性。[3]
佛為眾生說法,須安立二諦。眾生因迷惑顛倒,所以生死不已。求勝義的佛法, 是要於世間一切法,遠離顛倒迷惑而通達實義,這是安立二諦的根本意趣。然第一義 諦,世間的名、相、虛妄分別,是不能表達的,所以說勝義諦如何如何,還得依世俗 諦「方便」說之。[4] 總之,二諦都是攝化眾生的方便,說有、說空,都只是世俗的假 說,「真實」是不落於有、空的不二中道。[5] 學佛人不能以世俗真實為究竟,應知勝 義諦是不能以凡情見地論證的。如何顯示真勝義諦,如何通達勝義諦而又與世俗諦不 相違,這是佛法的重大課題,[6] 也是本文所要探討的主題。
在印順法師著作生涯中,有一本未完成的著作《方便之道》,據印順說,本書是 從一般的方便道,來說明印度佛法的流變,表示印度佛教史的一面。[7]在有關《方便 之道》的撰述因緣,印順在《印度佛教思想史》自序中提到:
晚年多讀經典,覺得適應信增上的方便,如造塔,造像,念佛,誦經……, 存在於佛教中的異方便,對佛法思想的演化,有極為深遠的影響,所以曾寫了 《佛法方便之道》十餘萬字。又覺得:如實與方便,是相互影響而演化的,所 以又想起了《印度佛教思想史》的寫作。如實與方便,有佛法自身的開展,也 受到外來——神教思想,不同地區,政治情況……的影響。把握佛法特質, 理解發展中的重要關鍵,多方面的種種影響,才能完整的表達出印度佛教思想史的真相。[8]
印順法師畢生研究主要集中在印度佛教史上,讀者若想全盤掌握他對印度佛教史 研究的重要觀點與成果,除早年撰寫的《印度之佛教》,以及晚年完成的《印度佛教 思想史》外,《方便之道》乙書也是值得吾人留意的。上述引文印順所提《佛法方便 之道》,出版時易名為《方便之道》;而《印度佛教思想史》與《方便之道》,分別呈 現印度佛教史上「如實」與「方便」兩個面向。但《方便之道》一書,並沒有完稿, 在該書第331 頁正文最後寫道:「以下沒有寫出」。[9]沒有寫出的,是「祕密大乘佛法」 部份,為什麼沒有寫出?可能的原因,有:1、不需要再寫,2、沒時間也不想再寫, 3、有更重要的待寫。印順對祕密大乘佛法並無好感,該說的都已說,該表達的已表 達,所以沒有必要多費口舌。
另外一個可以用來佐證的例子是,印順法師在《華雨集》第四冊所收錄之〈淫欲 為道〉,在這篇文章最後寫道:「下缺」,[10]可見這也是一篇未完成的作品,因為該文 談到與印度教中「性力派」相同的「無上瑜伽」,因為該談的也都談了,講多了也傷 感,就不必再多饒舌了。
印順法師以為:佛法有一切宗教的長處,有究竟,又有方便,最能適應一切根機。[11]
方便的適應,是不可能沒有的,但如過分重視佛法的通俗化,方便與真實不分,偏重 方便,那方便就要轉化為佛法的障礙了!這也是印順修學佛法以來,面對現實佛教,所一向注目的問題。[12]
本文以印順法師對「真實」與「方便」的抉擇與詮釋為題,分從:印順法師理解 「真實」與「方便」的教證依據,以及佛法因方便而衍生的現象,如何料簡「方便」 而達「真實」等面相加以探討。根據個人研讀印順法師著作發現:「真實」與「方便」 可以作為理解印順思想的一條線索,「真實」與「方便」的原則是印順判斷佛法高下 優劣的重要依據,從印順法師的著作中,隨處可以發現他對印度佛教與中國佛教在弘 傳過程中,因「方便適應」所衍生出來的種種怪現象所作的批評,而對於如何透過抉 擇「方便」而達「真實」(究竟),在他的著作中,雖有明顯的指出,但一般讀者可能 未加留意。本文試圖探討上述所提各項問題,亦即對印順法師思想中的「真實——方 便說」,作一較有系統的歸納整理,提供給對此論題有興趣的讀者參考。
又,在印順法師著作中,對於「真實」與「方便」這一對名相的利用,並非完全 一致。除了使用「真實與方便」外,也出現「如實與方便」、「實義與方便」、「究竟與 方便」、「求真與適今」、「實說與方便說」等不同用語,在本文中基本上視為同義,並 未加以嚴格區分。
二、印順法師理解「真實」與「方便」的教證依據
在《方便之道》一書中,印順法師將佛教在印度1600 年間流傳、分化、嬗變的 過程,分為三大時期:一、「佛法」:釋尊為弟子說法,制戒,以悟入正法而實現生死 的解脫為宗;二、「大乘佛法」:西元前1世紀,有稱為大方廣或大乘者興起,次第傳 出數量眾多的教典,以發菩提心,修六度等菩薩行,圓成佛果為宗;三、「祕密大乘 佛法」:西元5、6世紀起,三密相應,修天瑜伽,迅速成佛的願望流行起來,密典不 斷次第傳出。[13] 印順法師說,「佛法」是解脫道,「大乘佛法」是菩提道;解脫道是 甚深的,菩提道是難行的。為了宏法利生,無論是攝引初學,種植出世善根;或是適 應當時、當地的一般根機,不能不善巧施設方便upAya。但在施設方便中,常為了適應神教的低級信行,或為了適應不務實際的信行,而使得佛法變質。[14]
佛教為人類最高智慧所成立,佛是一切智者。在一切宗教中,像明月在星群中一 樣,明光獨耀。在過去,佛法為了適應部分的眾生,有許多不了義的方便,但這無損 於佛法的真義。[15] 但問題是:修學者要能善於簡別「真實」與「方便」的分際,印 順法師對「真實」與「方便」的判斷準繩就很值得我們參考。
印順法師對「真實」與「方便」的判斷準繩,主要係依龍樹所說的四悉檀(梵語siddhAnta,譯義為成就,宗,理)以及覺音四論,他說:
我怎樣判攝流傳中的一切佛法呢?龍樹說到四悉檀,與覺音所作四部《阿含經》 的注釋名目,意義相當。……我從《阿含講要》(《佛法概論》的初稿)以來, 就一再說到四悉檀,作為貫攝一切佛法的方便。[16]
《阿含講要》講於民國33 年秋,[17]可見印順對於判斷佛法的標準早已確立。印 順解說四悉檀涵義如下:
佛法是適應眾生的根機而安立的,需要什麼,就為他說什麼。如《智論》所說 的四悉檀,即是佛陀應機說法的四大宗旨。說法的宗旨雖多,但總括起來,不 出此四。一、世間悉檀,以引起樂欲為宗。如對初學而缺乏興味的,佛必先使 他生歡喜心。隨順眾生的不同願欲,給他說不同的法。二、為人悉檀,以生善 為宗。如不肯布施的,就將布施的功德說給他聽。為說持戒,為說忍辱等功德, 總之,應機說法,以使他的善根滋盛為目的。這與世間悉檀不同的:這不是為 了隨順眾生願欲,逗發興趣而說法,是為了增長善根。這不一定是世間所熟識 的,但必是佛法所認為合於道德的。三、對治悉檀,以制止人類的惡行為宗旨。 如貪欲重的,教他修不淨觀;瞋恚重的,教他修慈悲觀;愚癡重的,教他修因 緣觀;散亂多的,教他修數息觀;我執重的,教他修界分別觀。……四、第 一義悉檀,這以顯了真義為宗,這是佛陀自證的諸法實相。不信解這甚深的真 義,而修行趣證,是決不能了脫生死,圓成佛道的。所以佛依第一義悉檀說, 是究竟的了義說,這才是佛法的心髓。龍樹說:「三悉檀可破可壞,第一義悉 檀不可壞」。……世間悉檀,是可破壞的,但在時地人的適應時,是極好的方 便。……依佛所說的第一義悉檀,那才是常遍的大道,照著去修證,才能出 離世間的迷惑,悟證徹底圓滿的真理。……佛法施教的宗旨,有此四悉檀不 同。弘揚佛法而要得到機教相契的效果,就得深切地注意四悉檀的運用才行, 把握方便(前三悉檀)與究竟的差別才行。尤其是不能誤解方便為究竟,從根本上破壞了佛法的綱宗。[18]
據上文可知,世間悉檀、為人悉檀、對治悉檀都屬「方便說」,只有第一義悉檀 才是「究竟的了義說」,才是「佛法的心髓」。
除龍樹四悉檀說外,印順法師多次提到古代巴利佛教大師覺音,為四部作注釋, 名義恰好與四悉檀相合;印順也發現,這四大宗趣,在《雜阿含經》與《相應部》中, 也是存在的。他在《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中歸結說:
以「法」來說,原始結集只是「四部阿含」,而這又源於「相應阿含」。「相應 阿含」的根本,是「修多羅」,甚深法義的結晶。通過一般民間的神教意識, 成立「祇夜」。分別抉擇「修多羅」與「祇夜」的「弟子所說」,普化社會的「如 來所說」,就是「記說」。這三部的總合,稱為「相應阿含」。依這三部分而開 展集成的,為「中」、「長」、「增一」,共為「四部」。依古人的傳承解說:以「修 多羅」根本部分為主的《相應部》,是「顯揚真義」——「第一義悉檀」。以 分別抉擇為主的《中部》,是「破斥猶疑」——「對治悉檀」。以教化弟子啟 發世出世善的,是「滿足希求」——「為人(生善)悉檀」。以佛陀超越天魔 梵為主的,是「吉祥悅意」——「世間悉檀」。這是佛法適應世間,化導世間 的四大宗趣,也是學者所能得的,或淺或深的四類利益。佛法的四大宗趣,從「四部」聖典的特性中表現出來。[19]
上段引文,點出了兩種「悉檀說」,前半段說明:以「一切事相應教」為根本的 「相應阿含」(《雜阿含經》),本身具足四悉檀義。若依此四大宗趣觀察,「相應修多 羅」是「顯了真義」;「八眾」(諸天記說‧祇夜)是「吉祥悅意」;「弟子所說」是「破 斥猶豫」;「如來所說」是「滿足希求」。後半段則指出:原始四部阿含也具足四悉檀 義:《相應部》「顯揚真義」,屬「第一義悉檀」;《中部》「破斥猶疑」,為「對治悉檀」; 以教化弟子啟發世出世善的,是「滿足希求」——「為人(生善)悉檀」;以佛陀超 越天魔梵為主的,是「吉祥悅意」——「世間悉檀」。[20]所以印順認為:四部阿含的 四大宗趣,對於法義的抉擇,「真實」或「方便」,應該是有權威的指導作用。[21]而印 順對《相應阿含》又特別重視,認為是「甚深法義的結晶」,一切教法均由此流出。
另據說一切有部《薩婆多毘尼毘婆沙》傳說:「為諸天世人隨時說法,集為《增 一》,是勸化人所習。為利根眾生說諸深義,名《中阿含》,是學問者所習。說種種禪法,是《雜阿含》,是坐禪人所習。破諸外道,是《長阿含》」。這一「四阿含」的分別,與覺音、龍樹所說,大體相合。[22]
依龍樹論義,四悉檀可以用來判攝一切佛法,也可以「總攝一切十二部經,八萬 四千法藏」。[23] 四悉檀中,有適應俗情,方便誘導向佛的「世界悉檀」;有針對偏蔽 過失而說的「對治悉檀」;有啟發人心向上向善的「各各為人悉檀」;有顯示究竟真實 的「第一義悉檀」。此四悉檀通攝一切佛說,「皆是實,無相違背」。[24] 除此之外,印 順法師又進一步將四悉檀運用到印度佛教思想史之分期上,由「根本佛教」、「原始佛 教」、「部派佛教」到「大乘佛法」、「秘密大乘佛法」的流行。若從長期發展的觀點來 看,每一階段聖典的特色如下:一、以《相應部》為主的「四部阿含」,是「佛法」 的「第一義悉檀」。二、「大乘佛法」初期的「大乘空相應教」,以遣除一切情執,契 入無我空性為主,重在「對治悉檀」。三、「大乘佛法」後期,為真常不空的如來藏教, 點出眾生心自性清淨,而為生善解脫成佛的本因,重在為人生善悉檀。四、「秘密大 乘佛教」流行,「劣慧諸眾生,以癡愛自蔽,唯依於有著……為度彼等故,隨順說是 法」,這是重在「世間悉檀」。這是將龍樹四悉檀義運用到更廣義的一切佛法上,可以 包括整個印度佛教(思想)史,印順總結說:
佛法一切聖典的集成,只是四大宗趣的重點開展。在不同適應的底裏,直接於 佛陀自證的真實。佛教聖典的不斷傳出,一直就是這樣的。所以佛教聖典,不應該有真偽問題,而只是了義與不了義,方便與真實的問題。[25]
印順除依龍樹「四悉檀」,以解說一切經義,更引無著《攝大乘論》立「四意趣」 與「四祕密」,用來輔助說明此中涵義。按無著所立之四意趣即:平等意趣、別時意 趣、別義意趣與補特伽羅意樂意趣;四秘密為:令入秘密、相秘密、對治秘密、轉變 秘密。印順說:對於經典,不能依文解義,望文生義,而要把握佛法的真實意趣,去 解說一切,貫通一切,[26]如此方能「一切無礙」。
上面所論,係有關印順法師以龍樹「四悉檀」及覺音「四論」、無著「四意趣」、 「四祕密」,以作為辯明「真實」與「方便」的分際,以下將進一步說明印順法師有 關「般若與方便」的論述。
印順比較「般若」與「方便」之同異說:般若是智慧,方便也是智慧。據《大智 度論》比喻,般若如金,方便如熟煉了的金,可作種種飾物。菩薩初以般若慧觀一切 法空,如通達諸法空性,即能引發巧用,名為方便。所以,般若與方便,不一不異: 般若側重體證法空性,方便則側重救濟眾生的大行。所以《大智度論》說:「般若將 入畢竟空,絕諸戲論;方便將出畢竟空,嚴土熟生」。[27] 般若智慧悟入畢竟空時,即 離一切的分別戲論,離一切見;而當方便智從空之中現起有時,則「嚴土化生」,可以莊嚴清淨的國土世界,度化眾生,這是方便善巧。[28]
印順以為,方便有多種意義,對般若的「體真」,而論悲願利濟的「涉俗」,方便 與般若是同樣重要的。所以《維摩詰所說經》說:「智(般若)度菩薩母,方便以為父,一切眾導師,無不由是生」。[29] 智慧、慈悲、方便三門,可總攝為般若、方便——二智。般若要義在無我,照一切法性空。不破我、我所執,終非智慧。方便中以巧方 便迴向為最上方便。方便即善巧妙用,從般若來,經稱先得般若,後得方便。今總攝為般若、方便兩門,其慈悲一門,即為方便所攝。因慈悲由般若生,與方便同也。[30]
般若與方便,是成佛的兩大因素,而且是相助相成的,所以說:「無方便慧縛, 有方便慧解;無慧方便縛,有慧方便解」。沒有方便的慧——般若,是要證實際而成 小果的;沒有般若的慈悲方便,只是人天善業,對佛道來說,都是繫縛。只有般若與方便的相資相成,才能實現大乘的不思議解脫。[31]
印順據《大般若經》兩番囑累及智者大師判《金剛經》為般若道與方便道,用以 解釋《般若經》。印順說:二道,為菩薩從初發心到成佛的過程中,所分的兩個階段。
從初發心,修空無我慧,到入見道,證聖位,這一階段重在通達性空離相,所以名般 若道。徹悟法性無相後,進入修道,一直到佛果,這一階段主要為菩薩的方便度生, 所以名方便道。般若為道體,方便即般若所起的巧用。[32]可知,般若道與方便道在此, 是有時間先後的。
又印順在《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一書有關「文殊師利法門」的論述中, 對於「般若與方便」的關係,特別提到:
方便,梵語upAya-kauZalya,竺法護譯為善權,或善權方便。「原始般若」中, 菩薩的般若——諸法無受[取]三昧,是「聲聞、辟支佛所不能壞」的。「不為 般若波羅蜜方便所護故,則墮聲聞、辟支佛地」,只是為了「取相」。「上品般 若」說:「無所得為方便」,說明了般若波羅蜜,為菩薩的殊勝方便。「下品般 若」說觀空不證,提到了「不捨眾生」的「大願」。末後說到「具足方便力」; 「中品般若」的「後分」——方便道,由此發展而來。《大般若經》的前三分, 與此相對應的,立「方便善巧品」。「中品般若」重視般若以外的行門,所以般 若與方便,漸有相對別立的傾向。「文殊師利法門」,般若與方便的對立情形,更為明顯。[33]
就般若思想之發展言,「般若」與「方便」有逐漸對立的傾向;就行門而言, 「般若道」與「方便道」有時間先後的不同。然菩薩發菩提心,以大悲為根本,而大悲 所發之菩提心,非般若空無我慧,不得成就,即要以般若為方便。如《般若經》所說: 「一切智智相應作意(即菩提心),大悲為上首,無所得——即般若空慧為方便」。[34]無 所得是般若慧,不住一切相的真空見。孕育於悲願中而成長的空慧,不是沈空滯寂, 是善巧的大方便。有了這,才能成就慈悲行,才能成就無上菩提果。[35]就「般若與方 便」兩者相互作用言,根本智(般若)證真,方便(後得智)達俗,方便是般若的妙 用,是般若成就以後所引發的。論理,方便不異般若,即般若的妙用。[36]但甚深的「般 若波羅蜜法門」,要勸發一般人來信受,並不容易,所以除了適應當時寫經的風氣, 以讀、誦、書寫、供養經卷為方便,更廣說現世功德,以適應一般信眾的需求。[37]為 適應世俗,有以讀誦《般若經》來代替民間咒語,於是般若波羅蜜多成為「是一切咒 王」,有一切咒術的作用,又勝過一切咒術。此外,誦大乘經,稱念佛、菩薩名號, 其作用與持咒相同,於是此類方便行便大大流行起來,[38] 使得「般若」與「方便」 的關係變質,此時的「方便」已不再是「以金製成的莊嚴具」,其「成色」已不純矣!
論到佛法中的「方便與真實」,《法華經》是不能忽略的。印順對《法華經》(亦 名《大方便經》)〈方便品〉亦有特別的解說。印順說:
方即是方法;便是便宜,即適應義。方便是適應環境根性的方法。眾生的根機 不一,如到處都用真實法門,是不一定被信受的。必須用方便去接引,然後歸 到真實。方便的定義,依《法華論》說:佛法唯是大乘,為適應眾生的根機, 說聲聞、緣覺、人天乘法,這些都是方便。方便可由二方面去說:從法的方面 說,這是不究竟的;如從說法的人說,方便即是善巧,比執實無權是更不容易 的。如果只說唯有一佛乘;或為二乘根性說聲聞緣覺乘法,而不能會歸到一乘, 這即是不夠巧便。佛有巧妙的方便,唯一佛乘而能夠隨機分別說三乘,說三乘 而能會歸於一乘。為實施權,又會權歸實,這真是無比的大方便。今本經也是 這樣,初說於大乘出生二乘及人天法,次又會二乘入一佛乘。二乘法不單是方便假說,還是趨入一乘法的大方便。[39]
上述之「方便」,可視為「正方便」,是三乘共修的方便。《法華經》另有所謂「異 方便」,如云:「更以異方便,助顯第一義」。這異方便,也就是《大乘起信論》的「勝 方便」,其意義可解說為特殊或差別。《攝大乘論》大乘的「十種殊勝」,古譯為十種 差別。玄奘譯阿賴耶「親生自果功能差別」,古人譯作「勝功能」。所以異方便,勝方 便,差別方便,為同一梵語的不同譯法。[40] 「異方便」在大乘中特別受到重視,如 修塔供養、興建廟宇、畫佛圖像,乃至一低頭、一舉手、或一稱南無佛,皆可成佛道 等。異方便很多,《法華經》所列舉的如何如何「皆可成佛道」均屬之。異方便如過 於發展,而不知抉擇,就會引生諸種病端,所以要有「正直捨方便,但說無上道」的智慧與勇氣。[41]
三、佛法因方便而衍生的現象
印順法師認為,佛法在長期流行中,從印度到中國,或為適應世俗,或為方便曲 引鈍根,佛法漸傾向於神秘化、形式化。表現在學佛者的解行,漸漸有了與日常生活 脫節的現象,佛法因此產生了種種流弊。[42]弘揚佛法,不能不有「方便」,但方便是 有時間性,有空間性,在某一階段可能很好,過了些時,時、空不同,也許方便反成 為障礙。[43]以下將依「印順觀點」,對印度與中國佛教因方便適應,而產生的種種異 化現象,加以分別敘述。
(一)關於印度佛教
首先就印度佛教言,印順法師說:
「佛法」從緣起入門,「初期大乘」是直顯諸法的本性寂滅。諸法本性是無二 無別、無著無礙的,在「佛」的懷念中,傳出一切眾生有如來(胎)藏,我, 自性清淨心的「後期大乘」經。這樣,「正法」由緣起論而發展為法法平等無 礙的法(本)性論;又由法(本)性論而演化為佛性(如來藏)本具論;再進就是本來是佛了。這是佛教思想發展中,由法而佛的始終歷程。[44]
上述引文,將印度佛教思想史上由「佛法」以迄「初期大乘」、「後期大乘」的發 展脈絡清楚標出。「初期大乘」著重勝義法性的契入,所以能不離煩惱、不著煩惱, 在生死海中利益眾生。本著這種信念攝化眾生,就處處可行方便。[45] 又為顧及通俗 普及,以信為先的方便道,就逐漸發展起來。[46]大乘經的音聲佛事:唱字母,稱佛名, 誦經,持咒,是「大乘佛法」能普及民間的方便。修持秘密咒語,以咒力方便應化, 也往往能引導一分人信佛。[47]「入法界品」描述善財童子的參學,表示出大乘方便的 特色。菩薩的示現殘殺,示現淫欲,示現為鬼、畜、外道、魔王,也是大菩薩利益眾 生的方便。但法身菩薩,為了攝化眾生,如維摩詰長者那樣大菩薩的善巧方便,並不是一般初學者所能行的。[48]
菩薩發菩提心,久在生死修難行大行,精神極偉大。但在一般人,心雖嚮之卻無 力承擔,於是繼承「佛法」的方便,在佛前懺悔,勸請,隨喜,迴向菩提等便成為信 受大乘法的方便行。[49] 《法華經》說:「更以異方便,助顯第一義」。「異方便」是特 殊的方便:念佛、造佛舍利塔、造佛像,供養、禮拜佛塔與佛像之風大行;稱念佛名 為主要成佛的特別方便。[50]所以印順法師說,「方便」在「大乘佛法」中的重要性,應該特別加以重視。[51]
印順以為:如來藏說,是「大乘佛法」的佛道論,適應世俗而興的通俗說。[52]如 來藏說有印度神學意味,其教典之傳出,正是印度教復興的時候。所以可以解說為適 應信仰神我的一般人的方便。[53]《楞伽經》也明白的說:「開引計我諸外道故,說如 來藏」。為了攝化外道,所以說如來藏我。依佛法說,這是適應世間的妙方便,但在一般人可能無法辨別到底是神還是佛了![54]
據印順說法,一切眾生有如來藏,在理論上,指出眾生本有的清淨因,人人可以 成佛的可能性。在修行上,不需向外馳求,依於自身的三寶性——如來性,精進修持 求其實現。這一「為人生善」的切要方法,在宗教的實踐精神上,有很高的價值,而 有頭陀風格,傳如來禪的達摩門下,在中國佛教界,正是繼承這一方針。[55] 但唯心論, 依龍樹說,只是入道的方便。說境唯心現,因為眾生偏執外境為實有,偏執主觀心識 會隨客觀環境而轉。為針對此種偏執,使眾生了達外境非實,故特強調主觀心識,這只是對治悉檀。若因此而執為真實心或真常心,那不過是婆羅門教的舊思想而已![56]
西元三世紀起,印度梵文學復興,印度教也漸漸興起。在「大乘佛法」的方便道, 及如來果德的傾向下,適應外在情勢,多與神(天)教相通,而發展為「秘密大乘佛 法」。[57]「秘密大乘佛法」念天的影響更深,如倣五部夜叉,及帝釋在中間,四大天 王四方坐的集會,而有五部如來的集會方式。忉利天與四大王眾天的男女交合而不出 精,也成為實現大樂,即身成佛的修證理想。欲界天神的融入佛教,不但有五甘露(尿、 屎、骨髓、精、血),五肉(狗肉、牛、馬、象、人肉)等鬼神供品;而「佛法」所 禁止的咒術以外,占卜、問鏡、觀星宿,火祭(護摩),這些原本屬於印度神教的, 都納入「秘密大乘」。印順感慨地說:念天而演變到以「天(鬼神)教」方式為佛法主流,真是世俗所說的「方便出下流」了![58]
(二)關於中國佛教
印順法師說,佛教在中國,為了融攝孔、墨、老、莊,「廣大是廣大了,可不免 有點不純粹」。[59]這是就中國佛教的特質而言,如就佛教在中國流傳過程中產生的現 象,略可歸納為如下數端:
1、中國佛法每因寬容而引出流弊:印順法師認為,中國佛教為「圓融」、「方便」、 「真常」、「唯心」、「他力」、「頓證」等所困,已奄奄無生氣;「神秘」、「欲樂」之說, 日有泛濫之勢,「無往而不圓融」、「無事而非方便」成為中國佛教的特色。[60]中國佛 教徒雖多,但多只信「佛」及「僧」,信「法」的不多。因不信法,所以神佛不分, 對佛、阿羅漢、菩薩,大多數是神秘仰信,只希望佛、菩薩能夠加被,能夠讓自己健 康、長壽、富貴、家庭和樂、事業發達。此雖可說是方便適化,卻偏於向外祈求,不 向身心檢點。[61] 又中國固有的求籤、看風水等,嚴重的滲入佛教中。[62] 所以印順法 師說:東方的精神是寬容的,但佛法每因寬容而引出流弊,這是佛教徒不能把握佛陀創教精神而導致的後果。[63]
2、子孫制與經懺法事過於氾濫:子孫制的出現,是受了儒家家庭本位文化的影 響。徒弟繼承師父,也許俗人以為是很合理的,習以為常,但其實是違反佛法的。印 順以為,子孫制與經懺法事的氾濫,為中國佛教沒落變質的主要原因。[64]為適應中國 「人死為鬼」與「慎終追遠」的孝思,「水陸齋會」、「瑜伽燄口」、「蒙山施食」等超 度鬼魂的法事,得到了異常的發展。[65]以上所列種種現象,也普遍存在於當今臺灣佛 教界,實在令人擔憂。
3、對中國佛教過分重視「念佛、吃素、誦經」的反省:印順法師認為,中國佛 教徒所修的一般法門,念佛、吃素(放生)、誦經,確為菩薩行的初方便。然修學者, 每以誦經為功德,反輕視義理的研究,這就失去了慧學方便的作用。素食放生的,儘 管吃素放生,於現實人間的種種苦迫,少有能本著慈悲心而起來救護。念佛雖能培養 信心,但卻常流於迷信,急求自了,少有能因此策發向上求佛道,下化眾生,自利利 他的並不多。印順說,學佛學菩薩行,必須從這些妙方便中,認清目的。不是為念佛 而念佛,為喫素而喫素,為誦經而誦經,而是為了策發信願而念佛,長養慈悲而喫素,為了引生智慧而誦經。[66]
4、對中國佛教淨土念佛法門的反省:印順主張密部的念咒和淨土的念佛,同是 以口發聲,作為修行的方便。[67]若根據佛法正義來說,東方藥師琉璃光如來的淨土法 門,是適應一類眾生希求現生樂;西方阿彌陀佛淨土法門,則是適應另一類眾生希求 後世樂。但這二者,都同以此為方便,引導趣入大乘,同以究竟解脫為終極。本來, 無論西方極樂世界,或是東方淨琉璃世界,誰也不曉得,都是釋迦牟尼佛告訴我們才 知道的,所以這都是釋尊大悲救世的善巧方便。[68] 古人說:「諸經所讚,盡在彌陀」, 這是的確的。大乘經廣說十方淨土,但特別著重西方阿彌陀佛的極樂淨土。阿彌陀的 淨土,可說是大乘淨土思想的歸結。中國佛教特別弘揚西方淨土,然依佛法說,佛法 是平等的,一切佛所證悟的,福德、智慧、大悲、大願,一切是平等的。所以,如說阿彌陀佛立四十八願,或說彌陀特別與此土有緣,也都只是方便說而已。[69]
印順法師說,有人為了讚揚淨土法門的易行,就強調淨土法門是「橫出三界」,「徑 路修行」。如從激發念佛來說,不失為方便巧說;但若依佛法實義,實誤解易行道為容易了生死,容易成佛,這並沒有經論根據,全屬人情曲說。[70] 又念佛為心念——緣佛的功德而專念不捨,是策發信願的妙方便,一般的口頭念佛,更是方便的方便了。[71]
歸結本節所述,可知佛教在印度與中國流傳因過於「方便」所衍生的問題相當多。 當然,熱心的佛徒為了佛法能夠深入民間,便提倡一些最簡單的道理,最簡單的修持; 或者利用歌唱、影視等為工具,這自然是引導信佛的大方便。但從遠大處著想,要使 社會人士對於佛法有真確的信解,要攝受現代的知識人士,單憑通俗說教,並不能達 到佛教中興的目的,[72]而需要具有料簡「方便」以達「真實」的睿智與良知。
四、如何料簡「方便」以達「真實」?
早在民國30 年,印順法師就寫了〈佛在人間〉、〈佛教是無神論的宗教〉、〈法海 探珍〉等文章,都以闡揚佛法的人間性,反對天(神)化,進而探求佛法本質,捨棄 佛法在流傳過程中的種種方便為主旨。[73]到了講說《阿含講要》的時候(民國33 年), 印順更清楚地表明說:
弘通佛法,不應為舊有的方便所拘蔽,應使佛法從新的適應中開展,這才能使 佛光普照這現代的黑暗人間。我從這樣的立場來講《阿含經》,不是看作小乘 的,也不是看作原始的。著重於舊有的抉發,希望能刺透兩邊,讓佛法在這人生正道中,逐漸能取得新的方便適應而發揚起來![74]
40年之後(民國73年),印順在〈遊心法海六十年〉又說:
我的修學佛法,為了把握純正的佛法。從流傳的佛典中去探求,只是為了理解 佛法;理解佛法的重點發展及方便適應所引起的反面作用,經怎樣的過程,而 到達一百八十度的轉化。如從人間成佛而演進到天上成佛;從因緣所生而到達 非因緣有;從無我而到達真常大我;從離欲梵行得解脫而轉為從欲樂中成佛; 從菩薩無量億劫在生死中,演變為即身成佛;從不為自己而利益眾生,到為了 自己求法成佛,不妨建立在眾生苦難之上。這種轉化,就是佛法在現實世間中的轉化。[75]
印順法師面對現實的佛教,總覺得與佛法有一段距離。他的發心修學,只是對佛 法的一點真誠,希望從印度傳來的三藏中,理解行持與義解的根源與流變,把握更純 正的佛法,這是他開始寫作以來,不敢忘失的方針。[76]據印順觀察,因時、地適應之 方便,時過境遷,「有昔之為妙方便者,今則轉為佛法之障。」方便應視為導入真實 之方式,如若偏讚方便,每陷於喧賓奪主。方便為適應特殊可以偶而使用,但若誇大 而屢用之,無不成為反佛教者。[77] 然則印順如何料簡「方便」而達「真實」?略可 歸納如下五項原則:要能掌握佛法的特質、據考證以抉示純正的佛法、要掌握佛教在 世間融攝的原則、要能「正直捨方便」、要重視理智信仰等。
(一)要能掌握佛法的特質
佛法的真義,當然是超越時空的。但自釋迦佛證覺說法以來,起初是流布於印度, 後來又傳入中國。佛法既活動於現實的時空中,義理、教典、宗派、制度等,便被時空所局限。中國所承受於印度的佛教,自然也有時代與區域的關係。[78]
佛陀說法立制,就是「世諦流布」。緣起的世諦流布,不能不因地、因時、因人 而有所演變,有所發展。儘管法界常住,而人間的佛教卻在息息流變過程中。由微而 著,由渾而劃,是思想演進的必然程序。因時、因地的適應,因根性的契合,而有重 點的或部分的特別發達,也是必然現象。對外界來說,或因適應外學而有所適應,或 因減少外力壓迫而有所修正,在佛法的流行中,也是無可避免的事。但佛法有所以為 佛法的特質,怎麼變,也不能忽視佛法的特質。如有部分過分發達起來,偏激起來, 就會破壞佛法的完整性,導致不均衡的發展,損害佛法的特質。對於外學,如適應融 攝,不重視佛法的特質,久久會佛魔不分。[79] 可見,對於佛法特質的掌握至關重要。 甚麼是佛法特質?據印順說:在一切法中最要的,又是佛法特質的,而且可以稱為佛 法中最究竟的,就是智慧。[80]又說:從流轉、還滅二門的有無生滅關涉的現象中,直 接體現到法法本性的空寂,可以叫他做中道的空寂律。這是第一義的中道教說,也為佛法特質——緣起性空的真義所在。大乘學者常說的「當體即空」,就是如此。[81]
(二)據考證以抉示純正的佛法
印順研究佛學用心所在,是教理與教史並重的。他對佛教思想理論的闡發,大都 本於教史的演變而著筆。他希望透過教史,尋求教理如何發展,並分析同時代的思想 文化與佛教相互影響情形,尤其重視佛法在流傳過程中,有那些是變了質的。[82]考證 方法是印順法師研究印度佛教、中國佛教最主要的方法,但他的考證,不同於一般學 者的考證,而「是想通過時地人的演化去理解佛法,抉示純正的佛法,而丟下不適於 現代的古老方便」。[83]印順說,佛法與古代印度文化有重要的關係,必須了解這點,才能不受其拘束,不以適應印度古代文明的契機法,誤解為十方三世常住的真理。[84]同樣的,佛法與古代中國文化也有重要的關係,必須了解這個道理,才不會以適應中 國歷代文明而發展出來的佛教,誤以為是最高明、最究竟、最圓滿的教法。在抉示純 正佛法的過程中,嚴謹、客觀的考證方法,無疑是一項極為有效的利器;而恰恰印順 法師是一位善用此項利器的研究者。
印順法師認為:從現實世間的一定時空中,去理解佛法的根源與流變,就不能不 注意到佛教的史地。[85]可見佛教史之研究,在釐清「真實」與「方便」的重要。印順 主張,現代佛教的研究,不該是宗派主義的。需要從佛教前後的發展,彼此同異中, 掘發釋迦真諦。吐棄不適於時代的附著物,淨化佛教,接受各部、各宗、各派的教義 精華,以適應新時代,實現釋迦化世本懷。[86]想要達到此項目標,實大有賴於綿密細 緻的考證功夫。
(三)要掌握佛教在世間融攝的原則
印順以為,佛陀開示、制立的佛法,早是一種人間的、具體的佛教活動。必須從 佛教的完整發展過程中,去理解一切。以前觀後,察其發展的別異性;以後觀前,究 其發展分化的可能性。就部派佛教言,應多理解其多邊發展傾向,掌握其抉擇,發揮 與適應,如此才能認識大乘佛法所以開展的真義。[87]大乘佛法重人間救濟,以方便善 巧,融攝咒術,神化內容增多,應以佛法淨化之,以免障蔽大乘的真精神。[88]佛教在 世間,融攝是應該的,方便是不可缺的,但問題在無論如何融攝,都不能離開以下兩 個原則:一、佛教的根本特質,不容許因融攝而轉變,否則可能成為反佛者。二、融 攝不是盲目的適應,必須是擴展人性,淨化人生的。適應低級趣味的神化、巫術化, 應該要加以指責並唾棄。[89]所以印順強調:
大乘佛教者披起神化的偽裝,實行即人事以向解脫的大道。我們要把握這一 點,要從神化的形式中,把大乘真義洗鍊出來。不然,學佛不成成鬼神,這就太難說了![90]
印度外道生天究竟的方法,或重在祭祀,但真有正見的究竟解脫,決不從祭祀得 來。佛雖為了避免無意義的爭執,從世間悉檀的立場,容許供天,施鬼,但佛教的出 世法,是絕對用不著祭祀的。真淨的出世法,要從正知正行中來,決不能從神化的祭 祀與咒術中來。[91]這種見地,很值得當今學佛者多加考慮。
(四)要能夠「正直捨方便」
印順法師以為,過去佛教為了適應部分的眾生,有許多不了義的方便,但這並未 損及佛教真義。「正直捨方便,但說無上道」,本是佛教應有的精神。[92]但問題在:怎 麼取捨呢?依印順之意,就是達到了某一階段,如有更好、更適合的就提倡,不適合 的就捨掉。印順承認自己「帶點書呆子氣」,也不專門批評,也不講好聽的奉承話,「總 是以究竟佛法為重」。[93]印順認為,佛法的流行人間,不能沒有方便適應,但不能刻 舟求劍停滯於古代的。印度初期佛法的時代適應性,並不能充分表達釋尊的真諦。大 乘的應運而盛行,雖帶來新的方便適應,「更以異方便,助顯第一義」;但大乘的真精 神,要能「正直捨方便,但說無上道」。[94] 印順說:
我對印度佛教的論究,想理解佛法的實義與方便,而縮短佛法與現實佛教間的 距離。方便,是不能沒有的;方便適應,才能有利於佛法的弘布。然方便過時 而不再適應的,應有「正直捨方便」的精神,闡揚佛法真義,應用有利人間, 淨化人間的方便。希望誠信佛法的讀者,從印度佛教思想的流變中,能時時回顧,不忘正法,為正法而懷念人間的佛陀![95]
這裏我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印順「人間佛教」精神與抉擇「真實與方便」的密切 關係。
(五)要重視理智信仰
大乘法方便多門,門門可以入道。舉要說,不外三類:信增上人(以信樂十方淨 土精進而入佛道的)、智增上人(以智慧解悟而入佛道的)、悲增上人(以悲濟眾生而 入佛道的)。眾生根機不一,應機設教,入門方便,當然會有不同。然論及圓成佛道, 信願、慈悲、智慧,都是不可或缺的。世間決無沒有信願、慈悲、智慧的菩薩,而可 以成就無上菩提的。所以,應三類機而有三類方便,但到底只是初門的方便。[96]印順 特別關心信增上人學佛過程可能產生的流弊,因為適於信行人的法門,容易流於通俗 普及,但也容易因適應低級趣味而俗化、神化。[97] 印順比較重視理智信仰,因為凡 是一個理智的信仰者,決不會陷於愚昧的形式崇拜,而會吐棄那暫時容許的因襲部 分,忽視那些適應時代的方便;他們不但積極的闡發獨創的真生命,還會使潛在的新 意見,從舊形式中解放出來。儘管真正的理智信仰者,看起來似乎比形式崇拜者遠離了佛陀,其實卻開顯、履行了佛陀的本懷。[98]
五、結論
依印順法師解說,從佛陀證悟的甚深境界中平等流出的,稱為「法界等流」,其 本質與貪、瞋、癡等流的凡夫妄議不同。又經、律、論三藏中記載而流傳下來的教法, 無論是思想還是制度,常隨學派、時代與區域而有所變化,可用「世諦流布」形容之。[99]由「法界等流」到「世諦流布」,釋尊的教法,不論從它的「真實」或「方便」適 應上看,是無限深廣的。但在佛法演變過程中,「真實」與「方便」都有偏重發展的 傾向。從眾緣和合的一體中,演為不同的思想體系,構成不同的理論。但其中難免有 畸形偏頗的發展,成為病態的佛教。[100]以下謹就:由三個不同的角度觀察印順法師評 判「方便——真實」的層級、為掌握第一義悉檀所以印順特別重視《雜阿含經》、修 學佛法的「方便層次」與「究竟層次」、順應民間習俗以求教化方便、《成佛之道》特 別拈出「方便轉轉勝」的說法特別值得重視等論題總結本文,並提出個人有關印順法 師「真實與方便說」的一些淺見。
(一)由三個不同的角度觀察印順法師評判「方便→真實」的層級說:
1、由原始聖典集結先後的角度來看:原始四部阿含具足四悉檀義,四部阿含的 四大宗趣,對於法義的抉擇,「真實」或「方便」,應該是有權威的指導作用。佛教聖 典,不應該有真偽問題,而只是了義不了義,「方便」與「真實」的問題。說得更分明 些,那就是隨(世間)好樂,隨時宜,隨對治,隨勝義的問題。所以說:「佛法在流傳 中,一直不斷的集成聖典,一切都是適應眾生的佛法」。[101] 就原始四部阿含言,雜阿 含是「真實說」,餘三為「方便說」。
2、由印度佛教(思想)發展史的角度來看:「四部阿含」,是「佛法」的「第一 義悉檀」,是「真實說」,餘如「大乘佛法」初期的「大乘空相應教」、「大乘佛法」後 期真常不空的如來藏教、「秘密大乘佛教」都屬「方便說」。
3、由大乘三系判教的角度來看:印順對於「真實與方便」的評判,主要以性空 唯名論為究竟,如他說所,眾生顛倒,於無性法中執有自性,亂相亂執,聖者能見諸 法無性,畢竟皆空,以無虛妄顛倒亂相,故「性空即稱如實、真實」。一切本空,方能 徹見法性本寂,約此義說,「性空名勝義諦」,不是說另有實體可得而名勝義諦。[102]所以 如就大乘三系來論,「性空唯名」是真實說,「虛妄唯識」與「真常唯心」是方便說。
以上所提三種不同的觀察角度,可以發現印順法師是以《雜阿含經》、《四部阿 含》、「性空唯名」為「真實說」的。
(二)由於重視第一義悉檀的掌握,所以印順特別重視《雜阿含經》,並 花時間重整《雜阿含經》:
據印順說,《雜阿含經》是佛教界早期結集的聖典,代表了釋尊在世時期的佛法實態。佛法是簡要、平實中正的,以修行為主,依世間而覺悟世間,實現出世的理想——涅槃。在流傳世間的佛教聖典中,這是教法的根源,後來的部派分化,甚至大乘「中 觀」與「瑜伽」的深義,都可以從本經而發現其淵源。所以《雜阿含經》是每一位修 學佛法者所應該閱讀探究的聖典。[103]印順法師以為,「佛說無不如義」,「如來是真語 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依修行而得究竟來說,即是「第一義 悉檀」,第一義——勝義在「佛法」中,是緣起;緣起法是法性,法住,法界。依緣起 說,蘊、處、諦、界,及出世因的道品,都是勝義,這就是《雜阿含經》的主要內容。[104]印順依龍樹菩「四悉檀」,判《雜含》中的「修多羅」是「第一義悉檀」,可見他對 根本聖教的推崇與景仰,這也正是他與中國古代佛教大師特重大乘經而抑低「本教」(根本佛法)的不同所在。[105]
(三)修學佛法的「方便層次」與「究竟層次」
因眾生的根性不同,佛說法的方便也不同,佛為根性未熟的眾生(下士),說布 施、持戒、禪定、生天法,使他得世間的勝利,這是但說世俗諦的法。為利根而能解 脫的(中士),說四諦緣起法,使他見苦、斷集、證滅、修道。根性稍鈍的,但能漸 漸而入。如有大利根人(上士),直解緣起法的畢竟空性,直從空、無相、無作的三 解脫門,入畢竟空,證得涅槃。[106]上述有關佛對下士、中士、上士說不同法,在《成 佛之道》開為五乘共法、三乘共法、大乘不共法,也可以說是聲聞、緣覺與菩薩的不 同教法,但學聲聞、緣覺,還不過是適應的方便,最高的究極是以佛果為目標,要從 修學菩薩行去實現它。[107]又從菩薩的根性不同說,有人行而向菩薩行的,有天行而向 菩薩行的,有聲聞行而向菩薩行的。[108]以上三類菩薩行,如依二乘行為方便,容易走 向獨善、厭世一途。如以天乘行為方便,常不免傾向神祕、怪誕之流。[109]故依印順之 意,應屬「人行而向菩薩行」為殊勝,而「人菩薩行」正是印順「人間佛教」思想的 重點。
又印順法師《成佛之道》偈頌有云:「趣入大乘者,直入或迴入,相應諸教法, 實說方便說。」這裏所說的「直入」,是指直向菩薩道的;「迴入」是先修別道,然後 轉入大乘道;與「直入」或「迴入」相應的教法,就是「實說」及「方便說」。[110]而 由「人行而向菩薩行」,才是「直入」,才是「實說」。
(四)順應民間習俗以求教化方便
印順以為,通俗教化的譬喻師,在向民間弘化時,其成績可能要比三藏法師、禪 師更大。但通俗教化,不宜脫離三藏的研求與定慧的實習。假使不看重對三藏的修學, 定慧的實習,則通俗教化容易使佛法庸俗化。[111]這裏牽涉到一個問題,即佛教佈教 師如何與民俗相互配合,以便使佛法更能深入一般人心?印順法師對於「可不可以假 諸寺院舉行婚禮」?他的回答是:基於聲聞戒律,出家僧徒,只是不能替人作媒,但 並無明文規定,不能讓信眾在寺中結婚,或者為信眾證婚。站在大乘融攝世法的立場 上,這種方便是可以採取的。日本的佛教寺院,常另設禮堂,專供信徒們舉行佛化婚 禮之用。中國佛教一向偏重於度亡佛事,而忽略了活人的一切喜事。如果,出生、結 婚、慶壽等事,都在佛教寺院舉行,佛教與社會生活,即可發生更密切連繫,進而造 成整個的佛化社會,這也是一種度生的巧方便。[112]不僅日本佛教寺院,天主教、基督 教更是透過種種方式,將教會活動與信徒生活緊密結合,他山之石,可以攻錯,這都 可以作為佛弟子佈教的參考。
(五)《成佛之道》特別拈出「方便轉轉勝」的說法特別值得重視
《成佛之道》偈頌有云:「方便轉轉勝,法空性無二,智者善貫攝,一道一清淨。」 印順此處所言「方便轉轉勝」,是從大乘三系之比較,認為性空唯名系遠較虛妄唯識 系、真常唯心系來的殊勝。[113]其實印順「方便轉轉勝」的說法,還可以用來解釋本研 究所涉及「真實與方便」個個面向,可以作為有心學佛者在抉擇法門時的指針。印順 曾引南本《大般涅槃經》牧牛女賣乳貪多利而加水的故事說:
佛法,如牛乳一樣。為了多多利益眾生,不能不求適應,不能沒有方便,如想 多賣幾個錢,而加上水一樣。這樣的不斷適應,不斷的安立方便,四階段的集 成聖典,如四度加水去賣一樣。終於佛法的真味淡了,印度的佛教也不見了! 雖然這樣,佛法的「世間悉檀」,還是勝於世間的神教,因為這還有傾向於解脫的成分。[114]
但純正的佛教徒應該特別注意:因為加了太多的水,牛乳就不純了!佛教也會慢 慢不見了!據馬鳴菩薩〈佛所行讚〉云:「非法而妄說,不別其真偽,無見而闇受, 猶鍮金共肆,誑惑於世間。愚夫習淺智,不解真實義,受於相似法,而作真法受。是 故當審諦,觀察真法律。猶如鍊金師,燒打而取真。」[115]另北涼曇無讖譯《菩薩戒本》 第四波羅夷法云:「若菩薩謗菩薩藏,說相似法,熾然建立於相似法。若心自解,或 從他受,是名第四波羅夷處法。」[116]〈佛所行讚〉與《菩薩戒本》都提到了「相似法」, 相似法猶如加了水的「佛法」,蓋佛法之衰敗,即從此開其端也。又《阿毘達磨大毘 婆沙論》卷二有云:「佛出世眾生入法,凡有二種:一者世俗,二者勝義。世俗者, 謂剃除鬚髮,被以法服,正信出家。勝義者,謂世第一法無間引生苦法智忍。世俗入 法有二種過:一者破戒,二者歸俗,勝義入法無如是過。」[117]這裏提到世俗入法有二 種過中,「歸俗」居其一,歸俗可解為「不如法而衍生後遺症的方便適應」。方便!方 便!多少佛門惡行因汝而行?
茲引緬甸班迪達(Sayadaw U Pandita)大師所作的一個比喻,再結束本文。班迪達說:如同空間一有漏洞,空氣自然會進入。在曖昧不明、軟弱無力、因循傳統、有 名無實的佛教文化中,一旦出現空隙,其他宗教的信仰,外來文化,以及種種迷信、 神秘、物化的東西,便會迅速侵入。[118]佛法流傳的過程就是這樣,佛法的「方便」好 比是空氣於人般的不可或缺,所以我們就該多多強化佛教本身的體質,如此方能百毒 不侵,不因「方便」而影響到佛法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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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 第一義諦 ParamArtha-satya,世俗諦 LokasaMvRti-satya, CBETA, T30, no. 1564, p. 32, c16~19、p. 33, a2~3。
[2] 印順講、演培記錄:《中觀論頌講記》(新竹:福嚴精舍,民國62年1月,重版),妙雲集 上篇之五,頁446。
[3] 印順講,續明記錄:《中觀今論》(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1年4月,修訂1版),妙雲 集中篇之二,頁219。
[4] 印順著:《空之探究》(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1年10月,6版),頁257~258。
[5] 印順法師又解說云:二諦是從不同的認識而安立的兩種真實;雖不是彼此無關,但卻是各 就所見而說。在世俗立場說,只要人人認識以為如此不謬的,就可以安立其確實性——世 俗諦了。若是真實而非一般人所能認識的,那是聖者同證的特殊境界,是第一義諦。世俗 的真實,只要世俗立場以為真實就可以了,不必是理想所欲證達的究竟真實。印順:〈三論宗風簡說〉,印順著:《佛法是救世之光》(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1年4月,修訂1版),妙雲集下編之十一,頁129;印順著:《性空學探源》(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1年4月,修訂1版),頁22。
[6] 印順講,續明記錄:《中觀今論》,妙雲集中篇之二,頁208。
[7] 印順除撰寫《方便之道》,以作為理解印度佛教史的一個面向外,另外也從「心citta」字, 發見、貫通了印度佛教史上的一個大問題,而寫了〈修定——修心與唯心、秘密乘〉。「修 心」就是修定,也是唯心所造,唯識思想的來源。西元三世紀起,修心——修定,成為修 行成佛的大問題,越來越重要。因此,他要扼要的把它敘述出來。印順著:《華雨集》(《方 便之道》),第2冊(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2年4月,初版),頁10。
[8] 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2 年4 月,5 版),自序,頁a6~ a7;印順:〈修定——修心與唯心、秘密乘〉,印順著:《華雨集》,第3 冊(臺北:正聞出 版社,民國82年4月,初版),頁139~140。
[9] 印順在《華雨集》第一冊序文中也提到,他著作中,有寫作而還沒有全部完成的,如《方 便之道》等。又他於民國41年住香港淨業林時,曾為住眾講「人間佛教」——〈人間佛 教緒言〉,〈從依機設教來說明人間佛教〉,〈人性〉,〈人間佛教要略〉等4 篇,由仁俊筆 記,但在預計中,這是沒有講圓滿的。印順著:《華雨集》(《方便之道》),第2 冊,頁331; 印順著:《華雨集》,第1 冊(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2 年4 月,初版),頁a2;印順 著:《平凡的一生(重訂本)》(竹北:正聞出版社,民國94年6月,新版1刷),頁156。
[10] 印順著:〈淫欲為道〉,《華雨集》,第4 冊(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2 年4 月,初版), 頁201~221。
[11] 印順:〈我之宗教觀〉,印順著:《我之宗教觀》(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1 年2 月,修 訂1版),妙雲集下篇之六,頁306。
[12] 印順:〈遊心法海六十年〉,印順著:《華雨集》,第5 冊(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2 年 4月,初版),頁37。
[13] 印順著:《華雨集》(《方便之道》),第2冊,頁1~3。
[14] 印順著:《華雨集》(《方便之道》),第2冊,頁9~10。
[15] 印順:〈我之宗教觀〉,印順著:《我之宗教觀》,妙雲集下篇之六,頁2~3。
[16] 印順:〈答楊敏雄居士〉,印順著:《華雨集》,第5冊,頁275。
[17] 印順著:《佛法概論》(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1年1 月,修訂2版),妙雲集中篇之一, 自序,頁1。
[18] 龍樹是大乘行者,依《般若經》說,以涅槃異名——空性、真如、法界、實際等為勝義。 勝義是三乘聖者自證的,不落論議語言,所以不可破壞。反之,說一切法(自)性,一切 論議語言,都是可破壞的。因為世俗施設,都有相對性,所以都是可破壞的。第一義悉檀 真實不可破;如方便的應機設教,有相對的真實意義,所以世間、為人、對治等三悉檀可 說是實了。印順:〈從依機設教來說明人間佛教〉,印順著:《佛在人間》(臺北,正聞出版 社,民國81年2 月,修訂1版),妙雲集下篇之一,頁29~32;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 史》,頁127;《大智度論》,卷1,CBETA, T25, no. 1509, p. 59, b18~24。
[19] 印順著:《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3 年1 月,修訂3 版),頁 877~878;印順著:《如來藏之研究》(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78 年10 月,4 版),頁 72~73;印順著:《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3年7月, 7版),頁250~251。
[20] 印順又說:佛法的四大宗趣,成立非常早;四部阿含就是依此而分別集成的。對此四大宗 趣,如能明確了解,權實分明,那末「佛法皆是實,不相違背」。否則,以方便為真實, 顛倒曲解,就難免會迷失佛法宗本。印順著:《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頁251。
[21] 印順:〈遊心法海六十年〉,印順著:《華雨集》,第五冊,頁35。
[22] 印順著:《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頁251。
[23] 印順著:《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頁250。
[24] 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頁126。
[25] 印順在〈遊心法海六十年〉中也說:初期「佛法」是第一義悉檀;初期的「大乘佛法」,「為 離諸見故」說一切空,是對治悉檀;後期的「大乘佛法」,明自性清淨心,是為人生善悉 檀;「秘密大乘佛法」是世間悉檀。印順著:《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頁878~879;印順: 〈遊心法海六十年〉,印順著:《華雨集》,第五冊,頁35。
[26] 無著云:復有四種意趣,四種秘密,一切佛言應隨決了。四意趣者:一、平等意趣,謂如 說言:我昔曾於彼時彼分,即名勝觀正等覺者。二、別時意趣,謂如說言:若誦多寶如來 名者,便於無上正等菩提已得決定。又如說言:由唯發願,便得往生極樂世界。三、別義 意趣,謂如說言:若已逢事爾所殑伽河沙等佛,於大乘法方能解義。四、補特伽羅意樂意 趣,謂如為一補特伽羅先讚布施,後還毀訾;如於布施,如是尸羅及一分修,當知亦爾。 如是名為四種意趣。四秘密者:一、令入秘密,謂聲聞乘中或大乘中,依世俗諦理說有補 特伽羅及有諸法自性差別。二、相秘密,謂於是處說諸法相顯三自性。三、對治秘密,謂 於是處說行對治八萬四千。四、轉變秘密,謂於是處以其別義,諸言諸字即顯別義。如有 頌言:覺不堅為堅,善住於顛倒,極煩惱所惱,得最上菩提。印順著:《初期大乘佛教之 起源與開展》,頁642;印順講,演培、妙欽、文慧記:《攝大乘論講記》(臺北:正聞出 版社,民國81年2 月,修訂1版),妙雲集上篇之六,頁289~292;《攝大乘論本》卷2,CBETA, T31, no. 1594, p. 141, a18~b3。
[27] 印順又說,大乘的修行,一切依般若為導;然得無生法忍菩薩,重於方便,所以說:菩薩 道有二種:一者、般若波羅蜜道;二者、方便道。其實「方便即是智慧,智慧淳淨故變名 方便。般若是體,方便是般若所起的利他巧用,如真金與真金所造的金飾一樣。羅什法師也有如是譬喻。印順講,演培、續明記錄:《般若經講記》(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1年3月,修訂1版),妙雲集上篇之一,頁7~8;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頁135~ 136;印順:〈慧學概說〉印順著:《學佛三要》(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3年12 月,重 版),妙雲集下篇之二,頁172~173。
[28] 印順:〈《大樹緊那羅王所問經偈頌講記》〉,《華雨集》,第1冊,頁133。
[29] 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頁101;《維摩詰所說經》,卷中,大正藏,第14 冊,頁549c。
[30] 印順:《往生淨土論講記》,《華雨集》,第1冊,頁399~400。
[31] 印順法師又說:該如何做才能使得眾生安住於道?即是要有方便及智慧。佛法中的智慧大 略可以分成兩類,一為般若慧,一為方便慧。二者之不同,在於般若慧重於啟悟,證悟諸 法的本性;方便慧除了悟證諸法本性之外,更能發動種種妙用。有了這兩者,才能使眾生 安住於大乘道上。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頁101;印順:〈《大樹緊那羅王所問經偈 頌講記》〉,《華雨集》,第1冊,頁102。
[32] 印順講,演培、續明記錄:《般若經講記》,妙雲集上篇之一,頁16。
[33] 印順著:《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頁955。
[34] 印順講,演培、續明記錄:《般若經講記》,妙雲集上篇之一,頁38。
[35] 印順:〈學佛三要〉,印順著:《學佛三要》,頁66–67。
[36] 印順:〈即是空‧空即是色〉,印順著:《佛法是救世之光》,妙雲集下篇之十一,頁198。
[37] 印順著:《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頁642。
[38] 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頁425。
[39] 《法華經》說:「正直捨方便,為說無上道」;「更以異方便,助顯第一義」。這意思是說: 釋迦佛現出家相,而化厭離的聲聞根性,說二乘究竟,是方便門;這樣的方便,現在要 捨除,顯出大乘的真義。但不能沒有方便,要用特殊的方便法門。大乘新起的異方便, 據經上說:即是修塔廟、供莊嚴具、禮佛、念佛、讚佛等。如說:「若人散亂心,入於塔 廟中,一稱南無佛,皆共成佛道」。大乘的異方便,是以佛為中心而修禮拜、供養、懺悔、 迴向、勸請。這即是《十住毘婆沙論》的「易行道」。印順講,演培、續明記錄:《勝鬘 經講記》(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0年9月,修訂重版),妙雲集上篇之三,頁15~16; 印順:〈從依機設教來說明人間佛教〉,印順著:《佛在人間》(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 81年2月,修訂1版),妙雲集下篇之一,頁69。
[40] 印順:〈念佛淺說〉,印順著:《淨土與禪》(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1 年2 月,修訂1版),妙雲集下篇之四,頁93。
[41] 印順:〈念佛淺說〉,印順著:《淨土與禪》,妙雲集下篇之四,頁93~94。
[42] 印順:〈道在平常日用中〉,印順著:《華雨集》,第4冊,頁269~270。
[43] 印順:〈遊心法海六十年〉,印順著:《華雨集》,第5 冊,頁66;印順:〈從依機設教來說 明人間佛教〉,印順著:《佛在人間》,妙雲集下篇之一,頁44。
[44] 印順以為,諸法的實相,本來是無我,但因一分眾生聽說無我,誤認為斷滅,便生恐怖。 本來是一切法性空,可是眾生不能接受法空的道理,而離開佛教。所以,要攝引眾生到 佛教來,非方便說法不可。於是佛在「聲聞乘中或大乘中,依世俗諦理」,方便「說有補 特伽羅」,與「諸法自性差別」。但這只是一時的方便,不是佛教的勝義。印順著:《印度 佛教思想史》,序,頁a2;印順講,演培、妙欽、文慧記錄:《攝大乘論講記》,妙雲集上 篇之六,頁288。
[45] 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序,頁a4及正文頁105。
[46] 印順解說,「大乘佛法」的菩薩大行太難了,故一般傾向於重「信」的「易行道」。印順著: 《印度佛教思想史》,頁116~117。
[47] 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序,頁a3;印順:〈福嚴閒話〉,印順著:《教制教典與教學》 (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1年3月,修訂1版),妙雲集下篇之八,頁218。
[48] 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頁103、142。
[49]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序,頁a3。
[50] 印順說:什麼是「異方便」?依經文所說,是:修菩薩行的六波羅蜜;佛滅後造佛舍利塔, 造嚴飾的佛像,彩畫佛像;以華、香、幡、蓋、音樂,供養佛塔與佛像;歌讚佛的功德; 向佛塔、佛像,禮拜、合掌、舉手、低頭;稱南無佛。這些就是成佛的「異方便」,是釋
尊涅槃以後,佛弟子懷念佛,在神教化的氣運中發展起來的。印順:〈契理契機之人間佛 教〉,印順著:《華雨集》,第4 冊,頁25;印順:《方便之道》,印順著:《華雨集》,第二 冊,頁62~63。
[51] 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頁102。
[52] 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頁157。
[53] 印順又說:如來藏說的興起,是「大乘佛法」的通俗化。如來,也是世俗神我的異名;而 藏garbha 是胎藏,遠源於《梨俱吠陀》的金胎神話。如來藏是眾生身中有如來,也可說 本是如來,只是還在胎內一樣,沒有誕生而已。大乘以成佛——如來為目標的,說如來 本具,依「佛法」說,不免會感到離奇。但對一般人來說,不但合於世俗常情,眾生身 中有如來,這可見成佛不難,大有鼓勵人心,精勤去修持實現的妙用。稱之為「藏」,又 與印度傳統神學相呼應,這是通俗而容易為人信受的。印順:〈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 印順著:《華雨集》,第4冊,頁23;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頁162。
[54] 印順法師認為,照《楞伽經》說,由於「眾生畏無我」,為了「攝引計我外道」,所以方便 說有如來藏。眾生迷了如來藏,受無量苦;若悟了如來藏,便得涅槃,一切常住的,本 具的清淨功德,圓滿的顯發出來。中國佛教界,特別重視這一方便,大大的弘揚。但是, 如忽略了佛說如來藏的意趣,便不免類似外道的神我了。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 頁163;印順:〈佛教之涅槃觀〉,印順著:《學佛三要》,妙雲集下篇之二,頁239~240。
[55] 印順著:《如來藏之研究》(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78年10月,4版),頁130。
[56] 印順講,續明記錄:《中觀今論》,妙雲集中篇之二,頁242。
[57] 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序,頁a4。
[58] 印順更指出,菩薩法的發揚,含有天行的一邊。印度的一般民間,重視世間的積極利他, 但他們一向在神教的熏陶下,神教的觀念極普遍。所以佛法普及到一般民間,為了避免 與舊有的神教起衝突,人間為本的大乘法,在日見發展的過程中,也就多少融攝了神教, 天行也就逐漸發展起來。印順:〈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印順著:《華雨集》,第4 冊, 頁27~28;印順:〈從依機設教來說明人間佛教〉,印順著:《佛在人間》,頁67。
[59] 印順:〈青年佛教參訪記〉,印順:著:《青年的佛教》(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1 年2月,修訂1版),妙雲集下篇之五,頁33~34。
[60] 印順著:《印度之佛教》(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1 年10 月,3 版),自序,頁a1、a7。
[61] 印順:〈道在平常日用中〉,印順著:《華雨集》,第4冊,頁273~274。
[62] 印順:〈道在平常日用中〉,印順著:《華雨集》,第4冊,頁274~275。
[63] 印順:〈從依機設教來說明人間佛教〉,印順著:《佛在人間》,妙雲集下篇之一,頁50。
[64] 印順:〈中國佛教瑣談〉,〈叢林與小廟〉條,《華雨集》,第4冊,頁172。
[65] 印順:〈中國佛教瑣談〉,〈經懺法事〉條,《華雨集》,第4冊,頁137~138。
[66] 印順批評說,今日的誦經念佛,超度亡者,是祖師傳下來的,說起來也是人生重要的事; 但問題在佛事的營業化,已失去佛法方便拔濟的意義。印順:〈學佛三要〉,印順著:《學 佛三要》,妙雲集下篇之二,頁79~80;印順:〈地藏菩薩之聖德及其法門〉,印順著:《佛
法是救世之光》,妙雲集下篇之十一,頁108。
[67] 印順講,妙峰、常覺記錄:《藥師經講記》,妙雲集上篇之四,頁24。
[68] 同上,頁3。
[69] 印順:〈淨土新論〉,印順著:《淨土與禪》,妙雲集下篇之四,頁21。
[70] 印順法師以為,一般所說的「橫出三界」,「帶業往生」,「隔陰之迷」,「四句料簡」,是淨 土行者,用來讚揚淨土法門的。依法義說,都含有似是而非的成分,但在弘揚淨土來說, 確有接引初學的作用。所以這種說法,雖缺乏真實意義,卻有「為人生善」的宣導價值。
印順:〈念佛淺說〉,印順著:《淨土與禪》,妙雲集下篇之四,頁92;印順:〈中國佛教瑣 談〉,〈四句料簡〉條,《華雨集》,第4冊,頁187。
[71] 印順:〈學佛三要〉,印順著:《學佛三要》,妙雲集下篇之二,頁78。
[72] 印順:〈論僧才之培養〉,印順著:《教制教典與教學》,頁153。
[73] 印順:〈遊心法海六十年〉,《華雨集》,第5冊,頁13。
[74] 印順著:《佛法概論》,自序,頁a2。
[75] 如彌勒惹巴為了求法成佛,不妨以邪術降雹,毀滅一村的人、畜及莊稼。印順:〈遊心法 海六十年〉,印順著:《華雨集》,第5冊,頁54。
[76] 印順:〈遊心法海六十年〉,印順著:《華雨集》,第5 冊,頁37;印順著:《空之探究》, 序,頁a1。
[77] 印順著:《印度之佛教》,頁331~332。
[78] 印順:〈中國佛教與印度佛教之關係〉,印順著:《以佛法研究佛法》(臺北,正聞出版社, 民國80年1月,13版),妙雲集下篇之三,頁218。
[79] 印順以為,佛的教說,菩薩與祖師們的弘傳,都是適應不同的時間地區,不同的根性好樂, 而給以適宜的教導。所以方便多門,或淺或深,或事或理,有些可能是矛盾的。適應不 同根性的不同教法,如萬花筒一樣,若初學者不能統攝條貫,將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
印順:〈遊心法海六十年〉,印順著:《華雨集》,第5 冊,頁52~53;印順著:《說一切有部為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1 年10 月,7 版),序,頁a2~3;印順著:《成佛之道》(增注本)(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3 年6 月,初版),自 序,頁a1。
[80] 印順:〈談修學佛法〉,印順著:《教制教典與教學》,妙雲集下篇之八,頁172 。
[81] 印順:〈談中道之佛教〉,印順著:《佛法是救世之光》,妙雲集下篇之十一,頁151。
[82] 演培法師贊歎印順法師對佛法義理的探究,固有極精緻的周詳體認,就是對於佛教歷史的 考據,亦有極為縝密的獨到觀察,並說稱許印順是「當代龍樹論師再來!」演培:〈印順 導師對印度佛教分期的詮述——為慶祝印順導師八十嵩壽而寫〉,藍吉富編:《印順導師 的思想與學問》(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1年4月,4版),頁10。
[83] 印順:〈遊心法海六十年〉,印順著:《華雨集》,第5冊,頁50。
[84] 印順:〈從依機設教來說明人間佛教〉,印順著:《佛在人間》,妙雲集下篇之一,頁44。
[85] 印順:〈遊心法海六十年〉,《華雨集》,第5冊,頁14。
[86] 印順:〈與巴利文系的學者論大乘〉,印順著:《無諍之辯》(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1年3月,修訂1版),妙雲集下篇之七,頁169。
[87] 印順以為:一切佛教乃同依本教流變而來。本教即釋尊之遺言景行,弟子見聞而受持者。 大乘道孕於其中,然就歷史而論,初期以聲聞行果為所崇,故名之為「聲聞為本之解脫 同歸」。此後之佛教,莫非據此本教,內為理論之開發,外為方便之適應,而次第發達而 成。理論開發與方便適應,有正常者,有強調而失佛意,附會顛倒而無當者,故有抉擇 洗鍊之必要。印順著:《說一切有部為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頁8;印順:〈敬答《議 印度佛教史》〉,印順著:《無諍之辯》,妙雲集下篇之七,頁117。
[88] 據印順觀察,初期佛教以聲聞乘為中心,中期以人(天)菩薩為中心,後期以天(菩薩) 為中心。中期的大乘佛教,一方面傾向天菩薩,同時又傾向人菩薩。人菩薩法,在印度 的中期佛教,有著充分的表現;為了適應於印度神化極深的環境,佛教就更攝取婆羅門 教的方便,發展到天菩薩去。印順:〈從依機設教來說明人間佛教〉,印順著:《佛在人間》, 頁43、71。
[89] 印順:〈與巴利文系的學者論大乘〉,印順著:《無諍之辯》,頁167。
[90] 印順又說,大乘法確是深隱的,不容許空談,也不同情守文作解的經師。大乘佛法是比喻 的、象徵的、神祕的,它是一幅畫,一首詩。要理解其真義,得拿出超脫的手眼來,從 象徵神祕的形式中,體會其平實的中道。印順:〈青年佛教參訪記〉,印順著:《青年的佛 教》,妙雲集下篇之五,頁30、68~69。
[91] 印順:〈從依機設教來說明人間佛教〉,印順著:《佛在人間》,頁53。
[92] 印順:〈我之宗教觀〉,印順著:《我之宗教觀》,頁2~3。
[93] 印順:〈遊心法海六十年〉,印順著:《華雨集》,第5冊,頁66。
[94] 印順法師說:佛教的寬容性,在有利於大乘流通的要求下,種種「方便」漸漸融攝進來, 終於到達「天佛一如」的境界。我不反對方便,方便是不可能沒有的,但方便有時空的 適應性,也應有初期大乘「正直捨方便」的精神。印順著:《佛法概論》,自序,頁a1~ a2;印順:〈契理契機之人間佛教〉,印順著:《華雨集》,第4冊,頁65。
[95] 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自序,頁a7。
[96] 印順:〈《大樹緊那羅王所問經偈頌講記》序〉,《華雨集》,第一冊,頁1;印順著:《印度 佛教思想史》,頁136。
[97] 印順:《方便之道》,印順著:《華雨集》,第2冊,頁57。
[98] 印順:〈派?搏?文集序〉,印順著:《華雨香雲》(臺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1 年4 月, 修訂1版),妙雲集下篇之十,頁246。
[99] 釋昭慧著:《初期唯識思想——瑜珈行派形成之脈絡》(臺北:法界出版社,民國90 年3月,初版),頁63~64。
[100] 印順:〈以佛法研究佛法〉,印順著:《以佛法研究佛法》,妙雲集下篇之三,頁11。
[101] 印順著:《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序,頁a3~a4。
[102] 印順講,續明記錄:《中觀今論》,妙雲集中篇之二,頁219。
[103] 印順著:《雜阿含經論會編(上)》(新竹竹北:正聞出版社,民國83年2 月,重版),序 頁a1。
[104] 印順著:《印度佛教思想史》,頁126~127。
[105] 仁俊法師認為,唐宋以後的中國佛教,對根本佛法的冷漠與疏離,實有忘本之虞。而印 順對本教的法徹義闢,與歐陽竟無、呂澂等,同樣體入得精深與嚴正,肯定本教對於神 我,尤其對咒術、火供及邪惡祭祀等,都採取極嚴格的呵斥與禁絕。仁俊:〈我所認識的 印公導師〉,翁麗梅等編:《仁俊老法師開示錄(三)——演講集》(臺中大甲:正法明行 願基金會,2000年6月,初版),頁418~419。
[106] 印順講,演培記錄:《中觀論頌講記》,妙雲集上篇之五,頁449。
[107] 印順:〈學佛之根本意趣〉印順著:《學佛三要》,妙雲集下篇之二,頁14。
[108] 印順:〈論「西方不是菩薩所應去的」〉,印順著:《佛法是救世之光》,妙雲集下篇之十一,頁409。
[109] 印順:〈海潮音之意義及其旨趣——太虛大師去世六週年之追思〉,印順著:《佛法是救世 之光》,妙雲集下篇之十一,頁382。
[110] 印順著:《成佛之道》(增注本),頁264。
[111] 印順:〈論佛學的修學〉,印順著:《教制教典與教學》,妙雲集下篇之八,頁161。
[112] 印順:〈菲律賓佛教漫談〉,印順著:《佛法是救世之光》,妙雲集下篇之十一,頁348。
[113] 印順並舉賣藥為喻說,如賣藥一樣,賣的是救命金丹。性空唯名系,是老店,不講究裝 璜,老實賣藥,只有真識貨的人,才來買藥救命。可是,有人嫌他不美觀,氣味重,不 願意買。這才新設門面,講求推銷術。裝上精美的瓶子,盒子包上糖衣、膠囊。這樣, 藥的銷路大了,救的命應該也多了。這如第三時教,虛妄唯識系一樣。可是,幼稚的孩 子們,還是不要。這才另想方法,滲和大量的糖,做成飛機,洋娃娃等玩具形式,到處 兜售。這樣,買的更多,照理救的命也更多了,這如真常唯心系一樣。其實,吃到肚裏, 一樣的救命。但能救命的,並非瓶子、盒子、糖衣、膠囊,更不是糖和洋娃娃,而還是 那救命金丹,這叫做方便。方便是手段,不是目的。三系原是同歸一致的,「智者」應「善」 巧地「貫攝」,使成為「一道一清淨」,一味一解脫的法門,免得多生爭執。印順著:《成 佛之道》(增注本),頁392~395。
[114] 如牧牛女,為欲賣乳,貪多利故,加二分水,轉賣與餘牧牛女人。彼女得已,復加二分, 轉復賣與近城女人。彼女得已,復加二分,轉復賣與城中女人。彼女得已,復加二分, 詣市賣之。……取已還家,煮用作糜,無復乳味,雖無乳味,於苦味中猶勝千倍。印順 著:《原始佛教聖典之集成》,頁879。
[115] 大正藏,第4冊,頁46a。
[116] 大正藏,第24冊,頁1107上。
[117] 《阿毘達磨大毘婆沙論》,卷二,大正藏,第27冊,頁6b。
[118] 班迪達又比喻說,面對粗壯孩子的威脅時,營養不足、大腹便便、矮小瘦弱的孩子將無 力抵抗攻擊,只能低頭承受。同樣的,一位在佛教文化上,營養不足,大腹便便,矮小 消瘦的人,一旦受到誘惑,也是沒有能力抵抗,反而準備順從,轉而信仰其他宗教。(緬 甸)班迪達大師著、蔡文熙譯:《炎炎夏日的雨水》(臺中:方廣文化事業公司,2000年 4月, 1版2刷),頁3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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