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45年光復以來,六十多年,臺灣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大變化。雖然影響臺灣社會最鉅的變化是政治民主化和經濟起飛,但由於全世界戰後民主化的國家不知幾凡,經濟躍進的國家也在所多見,有些比臺灣更富戲劇性,如以色列、日本和中國大陸,在世界的大範圍裡,臺灣的民主和經濟成就並無特別之處。
戰後六十多年,臺灣社會有兩件事物,無論是從中國歷史和文化的縱坐標,還是世界舞台的橫坐標角度,各以價值觀的正負面呈現出特殊性,有典型意義,值得深入研究。兩件事物中,價值意義負面而被視為反面教材的,是族群衝突;意義正面而成為典範的,是慈濟。
然而,臺灣輿論習慣上只將慈濟看成一個普通宗教團體,只是規模夠大,或是一個實施所謂「企業化經營」的、有效率的慈善團體,如此而已。
如此解讀,距離慈濟應有的定位和她能弘揚的文明意義,距離實在太遠。慈濟就其「外在」的「硬體」而言,是規模:她是華人世界最大、世界佛教界最大、全世界最大的慈善團體。這樣一個「三大」的慈善團體,竟然誕生和成長在小小的臺灣,光是這一點,就使慈濟具備了縱坐標的中國意義和橫坐標的世界意義。
慈濟更重要的意義,在於她內在的「軟體」本質:富於原創、超越西方的人道主義實踐,及其所蘊涵的人文價值:「大愛」—— 這兩個字可以概括慈濟所做的一切。慈濟是一個宗教團體,但慈濟雖「始於宗教」,卻並不「止於宗教」,而是超越宗教,慈濟的「大愛」理念和實踐,具有在人類生活的各個層面普及推廣的普世意義。
這就是替慈濟定位和研究「大愛」之意義所在:因著「大愛」的人文價值,就近,定位慈濟關乎樹立臺灣的人文「軟體品牌」,即臺灣的「軟實力」,乃至「有臺灣特色的中華文化」軟實力;就遠,探討並進而弘揚「大愛」,是為豐富和更新「普世價值」的人類文明。
慈濟定位
觀察和詮釋慈濟,不妨從三個角度著眼:宗教、NGO、影響力。
宗教角度:做為佛教的一個宗門,在東方,慈濟是一場佛教的宗教改良運動。
NGO角度:做為一個慈善機構,向世界,慈濟形塑出一個獨特、新型的NGO(non-government organization,非政府組織)模式。
影響力角度:做為一個民間團體,慈濟始於草根,靜靜展開一場社會運動,影響力從臺灣擴展到國際。
一、宗教角度:
慈濟是東方佛教實踐人道主義、樹立人文價值的宗教改良運動
慈濟是佛教的一個宗門。在佛教眾多宗門之中,「慈濟宗」應該是最新,也是最新穎的宗門。「慈濟宗」的根本宗旨是以獨創的人文理念和方式,從實踐層面落實「人間佛教」,由此而創新佛教,「慈濟宗」是與人世現實血乳交融的「現代佛教」。
傳統佛教的特點是遁世,遠離「紅塵」。但慈濟是「為佛教,為眾生」,積極「入世」,做很多傳統佛教不做的事:濟貧救災、蓋醫院、辦教育、做媒體……。佛教經典卷帙浩繁,理辭奧深,不但讀經艱難,且容易拘泥於繁複玄深的「佛學」、「佛理」。證嚴上人創造性地將「讀經」簡化,提出「經就是道,道就是路」,路通往人群,「每個人都是一部大藏經」,與其「讀經」,不如「行經」,服務社會,造福人類。慈濟由此替大眾打開一道做「利他」事的「學佛」大門,「人間菩薩大招生」,開創出名列世界「三大」的宏大人道志業。
作為一種「宗教創新」,慈濟最值得一提的,在當前恐非環保莫屬。人類未來的頭等大事是「環保救地球」,慈濟早在九Ο年代初即開始做「社區環保」,如今斐然有成,遍及臺灣的「環保教育站」,是慈濟的典範之一;慈濟人的「清平致富」,是因應新時代的最環保生活方式。宗教對人的精神影響至鉅,但世界各宗教流派中如慈濟般重視環保的,沒有第二者。如果慈濟的「宗教改良」能帶動其他宗教一齊跨入環保新時代,人類的明天,將光明很多。
慈濟的「宗教改良」也表現在外觀的「硬體」上:建築物與制服。光這兩項變更,就已使傳統佛教呈現全新外貌。
千百年來,佛教各宗門的建築基本上都是「寺廟」。慈濟從不蓋「廟」,慈濟蓋的是「堂」,是有其獨特風格的「靜思堂」:顏色都是淡雅的淺灰,正門都是一睹難忘的「人字形」屋檐,從「色」到「形」,都與傳統的「寺廟」風格大相徑庭。「人」形屋檐既是慈濟建築的特徵,「人」又代表慈濟的「人文」精神。「人」的中文形象文字,筆劃簡單,一解釋外國人就懂,從「人/human」到「人文/humanitarian」,包括慈濟援建的大愛屋、希望工程在內,慈濟的建築蓋到哪裡,就把慈濟的「人文」信息帶到哪裡,「人」形屋檐創新得非常巧思。
慈濟制服亦然。很少有慈善團體像慈濟那樣規劃了端莊齊整的「工作制服」:藍上衣、白長褲。這套制服,連帶穿這制服的慈濟人,中文稱作「藍天白雲」,英文則是「Blue Angels(藍天使)」,意境都很美。無論救災濟貧,慈濟人一現身,就是一片乾淨悅目的「藍天白雲」,不但立即給心靈不安的災民、貧民送上視覺的美觀與心理的祥和,慈濟人自己也因身份醒目而更自律,工作上與人打交道也格外方便,「藍天白雲」是實效顯著的美創。
後文敘述、詮釋的慈濟志業與「大愛」價值,多為慈濟新創,每一項也都佐證慈濟的「宗教改良」性質。
二、NGO角度:慈濟獨特、創新的志業模式
「NGO角度」的要點是,慈濟開創出一系列人道慈善NGO的新模式。首先,慈濟「四大志業、八大腳印」的「多角經營」,就是一個創新模式;其次,「八大腳印」的每一個領域,都不但專業達到高水準,方法也創新不絕。
慈善:災區「安身、安心、安生」的短、中、長期救助模式;「長期濟助」、「急難濟助」、「房屋修繕」、「冬令發放」、「大型賑災」的固定關懷模式……
醫療:率先廢除「入院保證金」是慈濟在國內普及醫療的人道貢獻;人文的醫病關係模式、醫院志工模式則有「普世意義」,已在台灣普及,而且必將被其他國家和地區效仿……
教育:「大體捐贈」和「大體模擬手術」的「無語良師」人文醫學教育模式;「懿德爸爸、懿德媽媽」的志工關懷學子教育模式……
人文:以「低產出」的環保資源回收來扶持「高投入」的「大愛」電視台四分之一開銷的媒體運作模式;「人文真善美」的志工媒體與歷史記錄模式;「手語」和「音樂手語劇」……
國際賑災:「走在最前、做到最後」的總方針;「重點、直接、及時、務實、尊重」的賑災五原則;「藍天白雲」列隊彎腰向災民奉上救濟物資,是慈濟國際賑災的「經典畫面」,體現的是集「感恩、尊重、愛」為一體的「施者的腰彎得比受者更低」的「大愛」精神……
「社區志工」:慈濟志工廣泛分布在台灣各地社區,平時擔負著訪視、募款、勸捐骨髓、環保站等各項活動。一有地震、水災、火災、車禍、溺水等大小災害發生,慈濟的社區志工總是立即在現場現身,協助搶救、照顧受難者,這在全世界也獨一無二。
骨髓捐贈:捐贈人數增長之快(短短幾年便成為世界第三大的骨髓庫)與志工對骨髓捐贈者的關懷制度,兩者均世所僅見。
環保:慈濟的「環保教育站」全球獨家,至少有九大功能:資源回收、歲月回收(退休老人、家庭婦女、身心障礙者)、運動身體、淨化心靈(戒除不良習氣、消除憂鬱症)、教育園地(與大、中、小學及各種「營隊」結合)、社區意識、美學實踐(如臺北「內湖環保教育站」、高雄「喜捨環保教育站」)、改變觀念(將「撿垃圾」提升為「做環保」)、榮耀台灣(國際人士紛來參觀學習)……
慈濟組織結構的一個獨特點是,她有為數眾多的「次級功能團體」,藉此延伸至各個不同的專業領域。在醫療界,有從事義診的「人醫會」;在教育界,有推廣靜思人文教育的「教聯會」和「大愛媽媽」;在國際賑災領域,有專精研發和生產賑災設備用品的「人援會」;在學校,有「慈青」、「慈少」、乃至「慈幼」……。有些依社會需要而獨創的「次級團體」極富特色,如以警察及其眷屬為成員,專門關懷警察的「慈警會」……
慈濟是個讓人出錢、出力、花時間的志願性團體,組織應該十分鬆散,但實際上她卻有緊密的內聚力、嚴密的組織力和高效的執行力、行動力。能做到這樣,一個重要因素是她的管理方式:這並不是外界所想像誤解的「企業化經營」,而是「以戒為制度、以愛為管理」,這又是原創的「大愛」實踐。
三、影響力角度:從台灣到全球
就性質來說,慈濟的志業是「顛覆性的革命」,「radical revolution」,但在形式上,它卻柔和、安靜得讓人似乎察覺不到,慈濟是一場「ordinary people doing extraordinary things —— 平凡人做非凡事」(溫哥華某西方人士語)的「寧靜革命」。
說「顛覆性」、「radical」,是就觀念而言。由慈濟帶出的「觀念顛覆」,最典型和戲劇性例子,莫過於骨髓捐贈和「大體」捐贈,世界上大概唯有台灣,「珍愛」身體的千年傳統觀念會一夕突破,證嚴上人一呼籲,成千上萬的慈濟人就踴躍捐骨髓、捐「大體」,使台灣的人均捐髓和捐大體比例,短短幾年間,就躍升到世界前列。
還有更多由慈濟帶起的觀念,早化為日常用詞用語,成為很多台灣人生活方式的一部分,比如在臺灣常聽聞的「大愛」、「感恩」、「志工」、「做環保」、「大體」等詞語;「靜思語」則成了臺灣最有「人氣」(popular)的勵志格言,改變了很多人的觀念,乃至人生。臺灣蔚為風潮的「志工」精神,最初也是由慈濟帶起來的。
慈濟 —— 以及受慈濟影響的其他民間機構 —— 在全台灣對弱勢族群和突發事故及自然災害受害者的照顧,起到了無形但巨大的社會安定作用。沒有這些,政府負擔更重,但社會卻只會更不安定。
自1990年援助孟加拉國的水災始,慈濟的影響力向全世界擴展,截至2009年止,慈濟援助過的國家有六十九個、在四十七個國家有分支機構,國際化的深度及廣度,在華人世界的NGO中僅見。近年來,國際人士、國際組織到台灣參訪慈濟的絡繹不絕,台灣邦交國的元首到訪台灣時,也經常參訪慈濟,如薩爾瓦多總統佛洛瑞斯(曾說慈濟精神是他們國家的希望)、宏都拉斯總統馬度洛、巴拉圭總統杜華德、吉里巴斯總統湯安諾、海地總統亞里斯第德、尼加拉瓜總統博拉紐、聖多美普林西比總統梅尼士、諾魯總統史可迪、帛琉共和國總統中村國雄,以及宏都拉斯前總統賽拉亞……
2006年慈濟成立四十周年,聯合國派了一名特使到花蓮慈濟總會祝賀,是迄今為止的臺灣NGO特例。
慈濟在某些國家更有異乎尋常的影響力,如泰國,直屬總理府的「道德中心」推動全面學習慈濟,全泰國掀起一股「慈濟熱」,電視、廣播、報章雜誌、網路……大量地報導慈濟,慈濟的各種做法也被泰國各界直接移植過去,包括環保站、竹筒歲月、靜思語、義診……,乃至泰國的各領域、各階層都知道慈濟。「道德中心」於2005年8月第一次組團到台灣考察慈濟,截止到2009年底,已有一○八團、三千一百多人次的參訪團來台灣向慈濟取經,並將其中的過程出版了六本書,在全泰國發行。參訪團成員是泰國各界菁英,包括副總理、部長、將軍、警政署長、大學校長、醫院院長……。2008年11月20日,「道德中心」還與慈濟正式簽訂了交流合作備忘錄。華人世界沒有第二個NGO能像慈濟那樣,被另一個國家的政府指定為學習樣板,並對那個國家的風貌產生深遠影響。
如果說,泰國因為是佛教國家,故對同是佛門的慈濟「惺惺相惜」,則慈濟在伊斯蘭國家印尼所做的一切,就殊不尋常。慈濟推動的「改造紅溪河、建設大愛村」工程與援助伊斯蘭習經院的兩個案例,一方面被提報至聯合國,成為國際間的慈善志業典範,一方面也在印尼國內引發巨響,不但大幅提升華人形象聲望、一舉改善種族關係,印尼政府繼2008年將流經雅加達的一段紅溪河改名為「慈濟紅溪河」後,2009年更宣布,要以慈濟的「紅溪河工程」為楷模,在全國興建一百萬棟「大愛屋」,整治十三條河流。印尼政府批給慈濟的「大愛台」一條無線電視頻道,在雅加達、棉蘭和泗水三地播送印尼語的大愛台節目,覆蓋印尼全境。一個佛教的民間團體在伊斯蘭國家有如此成就,全世界絕無僅有。
慈濟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這就要回到她的內在本質:「慈濟大愛」。
「大愛」的內涵既深且寬,本文只拮取四個角度詮釋;更多的「大愛」實踐,如「以戒為制度、以愛為管理」……,因篇幅所限,暫略。
一、「大愛」是一種全新的、非「消費型」的利他人生哲學
二、「大愛」是慈濟創新的慈善志業模式之核心理念
三、「大愛」的「心寬、念純」,奠定慈濟全新的「教際關係」和純淨的團體活動原則
四、「大愛」的「取之當地,回饋當地」精神,是消弭族群隔閡的不二法門
一、「大愛」是一種全新、非「消費型」的利他人生哲學
如果要用最簡單的詞彙來描述人類的生活方式,「利己、消費」的四個字,便能概括殆盡。
「利己、消費」的四字中,「利己」的相反面是「利他」,兩者都是人際關係。
至於「消費」,是用金錢購買物質享受,滿足感官慾望。「消費」歸根結底就是耗用自然資源,所以是人和自然的關係。「消費」產生很多負面後果,包括「溫室效應」和產業污染。如果「利己」和「利他」一正一反,相輔相成構成一套人際關係,則人與自然的關係,是否也由「消費」和「消費的相反面」構成?如果「消費」就是用金錢購買物質享受,則所謂「消費的相反面」,應該不但要在「消極面」節制消費以降低排碳、減少污染,還要進一步在「積極面」保育自然,兩者都要包括在內。
至今為止,像這樣作為「消費相反面」的人類生活方式╱人與自然關係,是極少存在的,乃至連描繪這種「消費相反面」的詞彙也闕如。為了說明這個概念,筆者只好沿用一個舊詞「保育」,加上慈濟人的「清平致富」生活方式,叫做「清平保育」,作為「消費的相反面」。
「利己」是一切生物的本能,也是人的本能,而「消費」是「利己」的方式,因為「利己」,就是讓自己快樂、「感覺好」。對大多數人來說,「消費」,這幾乎是獲得快樂和「感覺好」的唯一來源。
網路上有一封「勵志哲理信」寫道:「生命是短暫的,……愈早珍惜生命,你享受生命的日子也愈多,與其盼望長壽,倒不如早點享受。」
「享受」不就是「利己+消費」嗎?連「珍惜生命」的「勵志」都是「利己+消費」,可見當今人類社會的人際關係和人與自然關係是什麼本質。
少數人具有高尚情操,他們的快樂,突破了「利己」,是在完全的「利他」中獲得的,如德雷莎修女。但若說打破「消費」,「清平保育」,德雷莎修女大概只做了一半:「清平」。受時代局限,德雷莎修女並無「保育」的環保記錄
至今為止,只有慈濟人的「大愛」生活方式,既突破「利己」而「利他」,也顛覆「消費」而「清平保育」,還超越人類,珍愛天下一切生命與「物命」;超越生命,捐出大體,身後還要服務他人。我們可以分八個圈,來層層觀察這種「大愛」的人生哲學。
大愛八個圈
第一圈:愛自己
慈濟人的「愛自己」,是「顧好自己的心」,要「內修慈悲喜捨,外行誠正信實」,過「克己、克勤、克儉、克難」、「知福、惜福、再造福」的「清平致富」生活。慈濟式的「愛自己」,是「利他」和「清平保育」的起始點。
第二圈:愛家人
靜思語的「名言」是:人生有兩件事不能等:行孝和行善,證嚴上人也一再諄諄告誡:家和萬事興。在走出家門做慈濟之前,慈濟人要先在自己家裡做個有愛心的夫、妻、父、母、子、女、公、婆、婿、媳……。
第三圈:愛社區
跨出家門,就走入社區。慈濟人對社會的奉獻,從對身邊的社區作「無所求的付出」開始。一旦成為「社區志工」,人就跳脫親朋好友的小圈子,「小愛」昇華為「大愛」。「社區志工」是「小愛」和「大愛」的「分水嶺」。
第四圈:愛社會
在自己國家,凡有受苦受難人,慈濟人都要去幫助、救濟,慈濟人因而遍及臺灣每個角落。
第五圈:愛天下
這就是慈濟的「國際化」。慈濟的精神是「大愛無界(Love without boundaries)」:無國界、無(宗)教界、無族(種族、民族)界,視天下所有人為家人,一如慈濟歌曲《一家人》所唱的。
第六圈:愛一切生靈
「眾生平等」,因而戒殺、茹素,這本是佛教信念,是一項卓越的價值。但是,過去這項價值只被視為佛教單一的「宗教因素」,其他宗教和世俗世界並不怎麼欣賞它,這項價值無法「普世」。在當今這「溫室效應」的環保年代,佛教流派中,是長年從事環保的慈濟,最能順勢將茹素超越佛教,定位成「吃素救地球」的環保行為,賦予「茹素」和「戒殺」普世的意義。
第七圈:愛「物命」
不僅愛「生命」,也愛惜沒有生命的物體、物質。本來,愛惜物品、廢物利用,還似乎只是一種「克儉」、「再利用(reuse)」的環保精神,但慈濟一提出「物命」的概念,哲學層次就得到提升。以「物命」對照「生命」就可理解,這是「人道主義」的原則在擴展到一切生靈(茹素戒殺)後,再擴展到一切無生物,整個自然界都被納入「人道主義」範圍,「環保」也不再是「救地球、救人類」的「利己」目的,而是對於大自然的「人道關懷」。
「環保」加上「愛惜物命」的觀念,「杜絕浪費,愛物節儉、回收再利用」成了慈濟人普遍的日常生活方式。
第八圈:愛在世之人
這聽來非常不可思議。「在世」,是與「謝世」、「離世」相對應的,「愛在世之人」,這不是已經往生者的行為嗎?人都往生了,還怎麼「愛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愛法」?
這就是「大體捐贈」和「器官捐贈」。多少慈濟人,生前即已簽下「大體捐贈」和「器官捐贈」的同意書,其比例之高,世所罕見。
縱觀以上八個「圈」,可以說,一般人終其一生,人生就是一條細線 ── 為自己和家庭謀求幸福,是「利己、消費」的「小愛」。可是慈濟的「大愛」生活方式,是在那條「小愛」的細線外,另有一條「利他」和「清平保育」的粗線,同樣貫穿一生。慈濟人顧己心、修己身、利他人、護地球、素食戒殺愛「物命」,那是包容宇宙一切的「大愛」。
世間一般的「生活方式」,顧的都是人間事,不管身後如何。但是,多少慈濟人,生前盡力「付出無所求」、「鞠躬盡瘁」,往生即捐出大體,「死亦不已」,用自己的身軀作最後奉獻,造福醫學生和醫師,再轉輾施惠未來無數病人。所以,「大愛」還有一個註解:那是從生前延續到身後,聯貫「陰」、「陽」兩「界」的「立體大愛」。
其實,「利他」、「護地球」、「素食戒殺」,都不是慈濟的發明,古今中外都有人在實踐這些原則,但幾乎都只局限在其中的一兩項。比如「利他」,西方很早就有體系化的「利他」生活方式「慈善」,像德雷莎修女、馬偕博士那樣去到遙遠國度為「利他」奉獻一生的天主和基督教人士,是西方最令人感動的慈善家,可是西方的宗教並不在乎「素食戒殺」。全世界最早的環保運動出在西方,但西方的環保人士有幾人能「清平」、茹素、做回收?不但視「環保」為外向的訴求,也作為自己的生活方式,同時「利他」做慈善?東方古老的佛教幾千年來「不殺生」,可是傳統佛教並無明確的「慈善」和「環保」概念。相較之下,從古到今,只有慈濟的「大愛」,是將己身、他人、眾生和地球的一切都包容進來。
慈濟「利他、清平保育」的「大愛」生活方式,在當今之世只此一家,是「溫室效應」的災難年代最健康、最環保、最先進、境界最高的生活方式。
二、「大愛」是慈濟創新的慈善志業模式之核心理念
慈濟創新的慈善志業模式「是什麼」,前文的「NGO角度」已有談及,這裡要說的是慈濟「怎麼做」。
同樣是志工,慈濟人的形象就是與眾不同,有一種特殊的風貌、氣質在其中。除了一身醒目的「藍天白雲」制服,更重要的因素是,慈濟人內有全套的「大愛」理念,外有相應的行為規範,這是與一般義工單純地「做好事」,或做一件自己認同的「公益」事,從心態到精神面貌的根本不同。
首先是「付出無所求」。什麼是「無所求」?舉個簡單例子:在美國和加拿大食物銀行分發食物的義工,按慣例每人也可以獲取一包食物。慈濟人到食物銀行當志工,離開時不會隨身帶走一包,這就是「無所求」—— 他們把食物留給了真正需要它的弱者。
不但「付出」,而且「無求」,如此「高尚」,慈濟人應該自我感覺良好,等著被感謝吧?不,「大愛」理念是:不但「付出無求」,還要感恩對方。
慈濟人即使是到遙遠的國外賑災,來回的交通、食宿費也自己支付,時常所費不貲,如2004年南亞大海嘯後,加拿大慈濟人從溫哥華去斯里蘭卡賑災,來回光機票就是三千多加幣(約超過十萬臺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