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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為自己「悟」了

什麼是悟?一者理上的解悟;二者事上的證悟。­

理上的解悟,是指我們通過聆聽大德們的開示,自己研讀佛典,參訪善知識,對佛理有了由淺入深的瞭解,進而對佛陀所講的宇宙人生實相之理,堅信不疑。由此引發菩提心,發願如教奉行,誓成道果­

理上解悟之人,只是對佛所說的理,有所領悟,還有個所知障在,我執、法執未除。比如:「色空不二」、「緣起性空」,對佛理有過研究,或者學佛經年的人,都會明白其理,但這只是「倒因為果」。為什麼要這樣說呢?因為這些理,不是我們自己證悟出來的,而是釋迦佛苦行多年以後,在菩提樹下證悟出來的。然後,由他宣說出來,後由弟子們記錄下來,成為佛經。今天,我們看了佛陀的話,懂了,但事實上,那不過是佛經的增上緣,我們只是接受\信奉佛陀證悟的成果而已。要明白,那不是我們證的,我們不能因自己懂得了佛所說之理,就誤以為是自己的成果,是自己悟到的,更不能說是自己「頓悟」佛理了。­

真正的悟道之人,是在事上的證悟。比如「緣起性空」,要在事上證到了才算。­

今之禪門學人,習談「悟」字,殊不知禪之所悟,指的是證悟,而不是解悟。比如,我們都知水能解渴,由此可推知茶水也能解渴,此只是理上的知解,不是禪門的證悟。何為證悟?猶以水為例,你我渴時,取水而飲,飲畢渴解,水與渴全消,理與事全消,但得清涼即是。如果僅知渴,也知水能解渴,但水也沒喝,渴也未解,那僅是理上的明白,不應妄言「悟」之一字。禪之頓悟,是一種事上的經驗,非文字禪可擬。說食不飽,終是空言。要知道,祖師禪,是直取本地風光,打開本來,只講當下。­

禪門(祖師禪)之頓悟,指的是事上之證悟,是事上的經驗,而非理上的解悟。佛法不同於玄學、哲學,更不是文字上的理論學說,而是一項試驗科學,在事上是可證的。也可以說,佛經就是實驗報告,可以引指導、驗證我們事上的修證。在禪門而言,猶重事上的修證。

當然,窮盡佛理之後,終會入道,但這只是從知解入門(理上解悟),並非是禪門的證悟。理上解悟後,對佛所說之理堅信不疑,由此依教奉行,行解相應,最終達到理極事圓。此只是行解相應,因知而行,知行合一,不是事上的頓悟。

至於說,理上也明得,嘴上也說得,唯有事上沒證得,行上做不得,那也只是口頭禪而已。佛法在於行、在於修,在於明心見性,不在於你看過多少佛經,不在於你懂得多少佛學,不在於你能講多少佛理,不在於你能寫詩寫偈。達摩祖師在《血脈論》中言:「昔有善星比丘,誦得二十部經,猶自不免輪迴,緣為不見性。善星既如此,今時人講得三、五本經論,以為佛法者,愚人也。若不識得自心,誦得閒文書,都無用處。若要覓佛,直須見性。」見性,完全是事上之經驗,豈是理上可見?

禪門首重證悟。事上無所證,終是空言,說食不飽。當一個人,於一切時,於一切處,鍛鍊純熟,工夫深入,定力已穩,機緣觸發,忽地「轟」地一聲,(此只是比喻,並非真的『轟』地一聲。如認為實有,又被境瞞了),雲開日出,光吞萬象。這才是證悟——漸修之最後的一剎那兒,是事上的一種經驗,非理上解悟可得。
誠然,事上的頓悟,也是從實修中來。紙上談兵,事上無所證,光說不能行,埋沒祖師心啊!

事上頓悟之後,只是一了,尚未百了,只是「長征」路上邁出了可喜的一步,習氣還沒有除盡,還需行六度,還是要保任涵養,歷境驗心,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執杖牧牛,勿傷苗稼」。也就是說,不能執著於那個當時一頓,不顧頓之前,不言頓之後。正所謂: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禪宗一法不立,即中觀,在有不有,在空不空,真妄不二,真理無對,佛法講的是「畢竟空、勝義有」。

不要說「我已悟了」。證實相,無人我。有「我」就是沒悟。有「悟」這一知(所知障),就是沒悟,佛是了無所得。這種所謂的悟,只是一種境界,只能算是知覺,始覺了,不是本覺。真境是言語道斷。心、佛、眾生三無差別。­

一定要有形有相的方式,才叫修法嗎?那是有為法,上等之法,理事圓融,法界無礙。真通了教理,見地透徹,這見地就是功夫。理的極致,就是事(事事無礙)。理事雙亡,能所不立,才得證成佛。


“短暫體悟”不是“真正開悟”!

很多人在品茶賞月中也會吟誦幾句“我有明珠一顆……”或“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來和別人辯論,或滿口的佛教詞彙“解脫” 、“菩提心”或者安詳、自在等一些覺受。他們也許就會認為——“這就是佛法”。然後覺得自己悟了。但其實在真實的生活面前,我們這樣的“證悟”是不堪一擊的!佛陀被歌利王割截身體時可以做到如如不動,而我們呢,哪怕一句話語都可讓我們暴跳如雷?品茶賞月也可能開悟,但絕不能說品茶賞月就是禪;佛法不離日常生活,但也絕不能說日常生活就是佛法。

有句話說“愚誦千偈,不解一句,智誦一偈,解百千義。”我們在聞法過程中,如果產生'易懂'或是'自己已經輕易通達'的念頭,這是一個大魔障。一般來說,稍有智慧的人,比較容易滋生這類傲慢。與真正的修行人相比,自己佛學水平淺得可憐,還需要老老實實地聞思。理可頓悟,事須漸修,古來大德都是這樣,就如六祖大師,開悟後尚隱居獵人隊中十五年潛修。不然一盲引眾盲,相續入火坑。修行人一定要韜光晦跡,仔細熏修,一番大修,方有一番大悟。方便抵制,自勸自心,即是自己估計自己,不要冒失,自以為了不起,古人說初生之犢不畏虎,則自傷也。有句著名的西藏諺語說:“ 不要把了解當開悟;不要把開悟當解脫。”

明朝末年的憨山大師,早年在五台山打坐時得到了一些境界,就自認為“證悟”了。後來他被人陷害,充軍流放嶺南,其間經歷了種種苦難艱險,而就在這九死一生之中,他才發覺他原先所“證悟”的那些東西僅僅是浮光掠影,絲毫派不上用場。於是,他開始了銘心刻骨的反省,繼而在修行上獲得了重大的突破。憨山大師在給友人的書信中說到,他非常感謝這一段苦難的經歷,這段經歷就好像天地間巨大的鉗錘,將他內心中蘊藏的我執煩惱錘打得一干二淨,使他獲益匪淺

縱觀古今高僧大德,幾乎各個都是具足剛骨的硬漢,有著斬釘截鐵的性格。“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他們的灑脫、自在,是經歷了千錘百煉的艱苦磨礪之後展現出來的智慧,絕非輕輕飄飄、浮浮泛泛所能得到的。否則,那所謂的“灑脫自在”僅僅是古人所呵斥的“軟暖習氣”而已。

詠給仁波切曾講述一個故事:“短暫體悟”和“真正開悟”——

雖然“湖泊經驗”被視為“止”禪修的最高境界,但並非真正的開悟或完全證悟。它是修持道上重要的一步,卻不是終極目標。所謂的“開悟”,是完全證悟自己的佛性。佛性是輪迴與涅槃的基礎,它超越一切念頭、情緒,以及感官識(根識)和意識的感受經驗,也遠離了“自與他”與“主體與客體”的二元體驗。它是浩瀚無際的,是智慧,是悲心,也是大成就。

我父親曾經說過一則他在西藏時發生的故事。他的一個出家弟子在山洞中禪修,有一天,這個弟子捎了一個緊急口信給我父親,請父親務必到山洞中看他。我父親抵達時,這位僧人興奮地告訴他:“我已經完全證悟了,我知道我能飛了。但是,因為您是我的老師,我還是需要得到您的許可。”

父親知道這個僧人只是短暫地體驗到自心本性而已,於是坦白告訴他:“別傻了,你飛不起來的。”

“不,不,”僧人興奮地答道,“假如我從山洞頂端跳下去……”

“不可以!”父親打斷他。

他們就這樣來回爭辯了好一會兒,最後這位僧人終於讓步了,說道:“好吧!既然您這麼說,我就不去試了。”

這時已接近中午時分,於是僧人便供養我父親午餐。服侍我父親用完午餐之後,這位僧人便離開了山洞。但過了沒多久,我父親就听到“砰!”的一聲,隨後,深邃的山洞底下便傳來哀嚎聲:“救救我,我的腿斷了!”

我父親於是爬下去,到了那個僧人橫躺的地方,說道:“你不是說你已經證悟了嗎?現在你的證悟在哪兒啊?”

“請別再提我的證悟了,”僧人哭喊道,“我快痛死了!”

慈悲如昔地,我父親把這位僧人背到山洞中,用木板固定住他的腿,並給了他幫助傷口癒合的藏藥。然而,這肯定是這位僧人永難忘懷的一課。

就像我父親一樣,我的諸位老師總是審慎地指出“短暫體悟”和“真正開悟”之間的不同。體悟隨時都在變化,就像天空中云朵的飄浮移動般,而開悟,即自心本性的穩定覺性則如天空本身,是襯托各種變動體驗生起的一個不變背景。

想要達到開悟的境界,最重要的是讓自己的修持逐步開展,並以每天多次的短時間禪修作為開始。從短時間禪修中逐漸增長的安定、平靜或清明等體驗,很自然而然地就會激勵你延長修持的時間。太疲倦或太散亂的時候,別強迫自己一定要禪修。但是,當你心中有個微弱卻堅定的聲音告訴你,現在是專注禪修的好時機時,那就千萬要把握機會做禪修。 

另外很重要的一點是,要放下任何你可能體驗到的喜樂、清明和超越念想的覺受。喜樂、清明和超越念想都是非常美好的體驗,也是你跟你的自心本性建立了甚深連接的一種明確徵兆。但是,當這樣的體驗發生時,我們通常都會被誘惑而想緊抓不放,希望這些體驗能持續下去。

你可以記住並領會欣賞這些體驗,但如果你試圖留住或重演這些體驗,最後你就會感到挫折與失望。我非常瞭解,因為我自己曾經歷過這樣的誘惑和企盼,也曾因為屈服在這樣的誘惑和企盼之下而感到灰心挫折。每一次喜樂、清明或超越念想閃現的瞬間,都是當下對自心如實的自然體驗。

當你試圖抓住某個喜樂或清明的體驗時,這個體驗就會失去本身活躍生動且自然的特質,而變成一種概念、一種死去的體驗,無論你再怎麼努力想要留住它,還是會漸漸消退。稍後如果你試著再複製這個體驗,也許可以嘗到一點先前的滋味,但這也僅只是一種記憶,絕非那個直接的體驗本身。

我學到的最重要一課是,獲得平靜的體驗時,要避免對這種正面的體驗產生執著。就如同任何內心的體驗一樣,喜樂、清明、超越念想等體驗也都是自然地來來去去,並非你所創造的,也不是因為你做了什麼才讓它們發生,更不受你控制,它們僅只是自心本然的特質。老師們教我,每當這些殊勝的體驗發生時,要在這些覺受消退之前見好就收。因此,每當喜樂、清明或其他美好的體驗發生時,我就會馬上停止禪修。出乎意料之外,這些體驗竟然比我試圖抓住它們時更加持久。我也發現,下一次的禪修時間快到時,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禪修了。

更重要的是,我發現在喜樂、清明或超越念想的體驗生起時就結束禪修,其實是學習放下執著的大好時機。緊抓或堅守著美好體驗不放,真正是禪修的一大危機,因為我們很容易就會將這些美好的體驗誤以為是開悟的徵兆。但在大多數情況下,這只是暫時現象,是對自心本性的短暫瞥見,它很容易被遮障,就像太陽被雲朵遮住一樣。一旦那短暫的清淨覺性體驗過去了,你又得處理內心所面臨的昏沉、散亂、驚擾不安等平時的狀態。事實上,比起試圖攀執喜樂、清明、超越念想的體驗,好好處理這些負面狀態,反而會讓你獲得更大的力量與更大進展。

讓你的體驗成為你自己的嚮導和靈感吧!走在這條修持的旅途上,要讓自己盡情欣賞沿途的景色。這旅途上的無限風光就是你的自心,由於你的心本來就是證悟的,因此,倘若一路上你都能把握機會隨時安住一會兒,那麼最後你將會領悟到,你想要到達的地方其實就是你當下所在之處。

一些學佛人,參閱了許多經論及祖師語錄。可謂皓首窮經,博聞強記,但卻只停留在文字上,於消除煩惱無有絲毫助益,這無異於說食數寶。本可用來解脫自他的佛法於這類人,只起到了滿足虛榮心的功效而已。過去有位祖師曾說了一個譬喻:“蒼蠅在紙窗前一直飛鑽,再怎麼飛鑽,也無法飛過那層薄薄的紙。”所以一個人若只在紙上的理論下功夫,是絕對無法突破現狀,解脫自在的。  未得一地(初地)之前,千萬不要生起傲慢心,覺得自己不用發願了、不用出家了,什麼都很隨便。

嘴上說得再動聽,若沒有將之融入自己的行動,即使你會講再殊勝的法,如果沒有通過修行品味到其真實的味道,到死時只是種下一些善根,還是繼續墮入輪迴。

“我本修行人,三世積精煉,中間一念失,受此百年譴。”—— 蘇東坡的前世因緣 

很多人只知道蘇東坡是北宋著名的文學家、書畫家,曾任翰林學士,官至禮部尚書,卻不知道他前世是個出家人。“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就是蘇東坡寫又說“溪聲盡是廣長舌”,他的詩、他的文都寫得非常好! 東坡聰明蓋世,而不拘小節,  妓館淫坊,亦常出入。 祖戒悟處雖高,但還是不免一念之差墮入輪迴。其實他自己也在《南華寺》中提過:“我本修行人,三世積精煉,中間一念失,受此百年譴。”意即我本來是個修行人,曾於三世中一直積累資糧,但因一念之差落入塵世,招來了這一生的憂患。

據說他的前世是五戒和尚,一目失明,為某寺院住持。有次他在山門外發現一丟棄的女嬰,就帶回寺中讓一名和尚養大,取名紅蓮。紅蓮長大後清秀動人,五戒見到生了一念貪心,並因此而破了戒。他有一個師弟叫明悟,在定中察覺此事後,藉機作詩點醒了他。羞愧之下,五戒坐化而去。明悟見後心想:“師兄錯走這一步,下世可能會毀謗佛法,永無出頭之日。”於是他也趕緊坐化,緊追五戒投胎而去,這就是後來的佛印禪師。

蘇東坡的前世為五戒和尚原本道行清淨,修行不錯,但因為那段孽緣,以至於不得不感受輪迴的痛苦,並對後世有一定影響。當然也正由於他出家修行過,故而後世不同於常人,不管在詩學方面,還是佛教研究,都有相當深的造詣。所以,善惡有報、因果不爽的道理,在他一人身上全都體現了。

對比一下我們跟以上兩位主人公比修持也許更差,就更不能掉以輕心以為自己懂點佛學知識,嘴上能作些理論,真的悟了。。。  佛法的偉大也不在於停留在語言上,必須通過親修實證,才可品出其真正的涵義。

密勒日巴尊者也說:“不要期望開悟,只要終身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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