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示/宗薩欽哲 仁波切 佈施可能出錯 佈施有其責任,因為如何佈施和佈施的物件,會促成某種活動和結果。 如果這位出家僧本性忠實又持戒嚴謹,當然這一切都不錯。但是如果他無法抵擋俗行,那麼情況會是,當寺廟擴大時,他的個人生活也一併改善。你會看到他戴新的金表、開新車、蓋較大的房舍、送他的姊妹念國外名校;這些都會在當地引起羨慕。 佛法不能只靠混凝土而生存下來。因此,我們真的需要蓋更多宮殿式的寺院、學院和佛法建築物嗎?當然,我必須承認,直接或間接地,我自己也是此建築文化的一分子。 許多出家僧侶生在非常艱困的貧窮農村地區,從他們的觀點,募款以興建一間大廟是對上師與傳承的究竟供養。因此可以理解,興建廟宇是他們對傳承表達尊敬的最具體的方式,這本身是相當好的發心。 我們都忘了,在現實層面一個非常真實的因素:出家僧侶不是企管碩士,他們通常並不知道如何維護這些發心良善的施主們所贈予的美好建築禮物。你們大部分人已經親眼見到,建築物沒多久即陷入缺乏修繕與維護不良的情況;這並不是因為僧侶這方發心不善。 我不是說興建不好,只是想指出狂熱建造的一些事實與結果。佛曾說:「興建精舍、花園與佛堂以供養諸佛菩薩,其福德不可限量。」他又說:「聽聞、思維教法,得福更多;一彈指瞬間的禪定,功德更勝。」因此,記得這一點也是非常重要。 看看那些喜馬拉雅地區的佛法建築,特別是那些由臺灣、香港與華僑信眾捐資興建的,難道還不夠嗎?如果施主還寧可捐助某些具體有形的東西,倒不如供養維護和改善現存的設施,並附帶條件必得有人在修行與研讀。 如果佛陀的話語能留存於世,那主要是傳佈佛陀話語的努力造就了宗教與修行。無論是透過基金會或其它方式來護持這些努力,請記住,你所播撒的每一粒種子,都創造、培育出特定的福田。
翻譯/李香蘭
校稿/許功化(Florence Koh)
我們大多數人受到一般佛教文化的影響,會個別供養與我們有關的僧眾和喇嘛。當然這是很好而且具福德的行為,但是人性通常不可預測,所以可能無法總是達到這福德行為本身所期望的結果。
舉例來說:一位元喜馬拉雅地區的出家僧來到臺灣,弘揚其傳承的教法。他獲得了一點名聲,也募集了一些基金供寺廟建築之用。
他很可能印製一些小冊子,上面有著傳承的歷史、建設地點的照片,最重要的是還有其傳承的仁波切的照片。
當然,這主要是在於佈施當時,施主與出家僧二者之間的溝通瞭解。如果施主說:「這些錢是要興建最宏偉、最莊嚴、最令人讚嘆的寺廟,並且要供奉最巨大的金鑄佛像。」他將獲得「寺院募款者」的新地位,可能還會在社區裡贏得某種程度的尊重。
很快地,民眾開始議論:他帶回的每一筆龐大的款項中,有多少部分留作私用?喇嘛的公眾與私人角色模糊不清,這是舊西藏神權文化的弱點之一。有一天,當這位出家僧或喇嘛決定募款興建閉關關房(因為這個寺院還沒有關房),他可能會另外增加一套私人用的小房舍,一處供自己年老閉關的地方。到此,佈施開始出現裂痕。
他的週遭,忌妒到處流布。少數僧眾可能背離主寺,在他周圍建立小社區,繼而激發他人起而傚尤;因為,你得到自己的屋舍與尊崇,卻沒有人檢查你是否續守出家戒。
因此整個福德之環境開始出現反效果。一處原本應該是具足快樂的場所,現在成了競爭、野心、甚至社區中憎恨的催化劑;一處原本應該是寺院的福地,現在正滋長出衝突與分裂。
怎麼這麼多佈施會出現如此的差錯呢?
佛法不僅只是混凝土建築
然而我必須澄清、坦言,在我內心深處,我不是個建築迷。記得在我造訪新加坡、香港和中國大陸時,看到許多宏偉的寺廟裡只剩三、四名僧侶。這是多麼悲哀!真誠的、立意良善的佈施行為,卻不足以保全那裡的佛教修行。
畢竟,修行與研讀是我們供養佛教學院的首要原由,我們佈施就是為了保存和護持佛教的修行與教法。即使我們現在擁有這些富麗堂皇的建築物,建築物本身不會開示或傳授佛法;人和修行才會。
記住這一點是很重要的。你瞧,事情很簡單:如果我們贊助修行,我們就鼓勵了修行;如果我們贊助建造,我們就有了建築師和建築物,之後佛法修行與研讀是否興盛,則是另一個問題。
我們視出家僧侶如企管碩士嗎?
但是也有出家僧侶和喇嘛想要名位,想要被公認為是「募款最多、蓋了最大的這個或那個的人」。當這種雄心壯志碰上泛亞文化的豐沃土壤,加上其好面子與重尊嚴的觀念,「大」總是被認為是比較好,建築文化的形勢就因而建立。
大部分施主和僧眾沒有考慮到的問題是:接下來呢?
寺院要如何維持?要花多少錢來維護?誰來維護?出家眾嗎?維護寺院——這是出家僧侶的目的嗎?結果通常是無心地創造出一個「企管碩士和尚」的階級。他們被他們所蓋的建築物奴役著,永遠在尋找各種方法來維持這混凝土;至少,這是他們對施主們的道德責任。
即使僧侶不是企管碩士,他們仍受到「市場」和「客戶」需求的影響。只是,在佛法僧的環境裡,我們不討論產品或服務。我們討論的是,以正確的培育和發心,來維續現存的修行傳統。
培育出離心之道
只因為,僧侶接受訓練以便修行,希望從痛苦與無常中解脫。他們不會把維護建築物以對抗無常的攻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佛陀時代,施主與僧伽的傳統關係是基於我們現在所說的「良好的管理」與「透明化」。基於被認可的佛法原則,在家居士護持僧伽和修行人,這同時也成為一股約束僧伽的力量。
僧眾方面,則是自在地研讀、修行、給予啟發與開示,因此這是一種相互的依存與協助。遍三藏之內,找不到「建築物是傳統延續的必需品」這樣的說法。
任何形式的建築,譬如樓宇或雕像,不僅只是佛教的身份象徵,更有憶唸佛的用意——這裡的佛是指對修持教法的專注。對於名望和地位,我們已有整個輪迴來表述,不需要一所宗教學院來彰顯。
藏人與華人只愛蓋
事實上,不論佛法教師怎麼說,興建佛像、佛堂與寺院的熱情是不會中斷的。即使在我的朋友及同僚圈中,這也是一項要務。那些沒有佛堂的,想要一間佛堂;已經有的,想要一間大一點的;那些有間大佛堂的,想要一間最大的。因此永遠不會停止。
尤其是,施主們正也有同樣的想法。
事實上,我確定你們大多數人也曾接觸過一些僧眾和喇嘛,他們以我的名義募款興建一些什麼。有許多甚至在小冊子上印有我的照片,表示該計畫有我的加持。就某方面來說,那是事實。我怎能對一個發善心、跑來跟我說想要蓋一座佛塔以利益所有眾生的人說「不」?
不過,如果我有機會表達我的選擇,如果任何施主會把我的選擇放在心上,那麼我會敦囑他們,支助鼓勵真正修持與研讀佛法的計畫。
寺院禪修的聲音是什麼?一個現代公案
我們常說,施主與行者的關聯持續到同壇共成就;這是假設有人在修行與研讀。無論設計得多麼莊嚴超凡的建築物,也只是提供一種環境,我們同時也需要鼓勵確實的修行。
至於我,已透過欽哲基金會的活動,表達我對佛法修持與研讀的看法。如果你檢視基金會的各種計畫,你會發現,他們是針對弘揚解脫道所需要的智慧資糧。
基金會募得的款項,沒有任何一分錢用於建設,當然也沒有任何一分錢用在我身上。因為我們依賴內行的義工所致力的護持體系,使得管理工作節約又有效率。我以設立基金會的方式,希望施主能夠轉移注意力去護持、並以此作為佛教學院的主要動力去要求,在修行與研讀上多下功夫。
基金會的某些計畫籍由傳承而與我有關聯,其它一些則屬於值得尊敬的個人,例如知名學者琴恩史密斯。他使學術界人士和修行者,都能籍由只輸入名字,即能在線上藏傳佛典數字圖書館,搜索出稀有的修行典籍。
你是解脫界的守護者
因此,你的佈施具有關鍵性的意義與責任。最終,不論你護持的佛教學院變成束縛田或解脫界,都取決於施主與出家僧二者。
在非常基本的層次上,如果我們尊敬別解脫出家戒的根本見地,我們會希望這些供養能夠護持基本的出離心。缺乏根本見地,佛教學院將只會成為業力保險公司,收取保費是為了有較好的來世。
無論如何,不管是護持研讀、修行或蓋更多的舍利塔,我都非常隨喜各位從事的任何功德善行。僅僅獻上我對供養與其結果的相互依存的看法。一切善巧佈施的發心,最終是為了讓佛陀教法的修持,儘可能長久活躍於世。
摘自 柔和聲第二十一期
- May 10 Mon 2010 15:38
論善巧佈施—為什麼我不是建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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