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光大師:宗教不宜混濫論(法宣法師白話譯)
(因為講經者每每喜歡談論禪宗,而發起著作此論)
釋迦如來演說經典,諸多祖師造作論著。宗門和教門這兩個法門,原來就是同一的佛法。沒有辦法將其分離,也不必強加結合。只是隨著眾生的根機而令其得到利益,隨者其能得之利益而建立其名稱。上根機的眾生一聽聞到佛法,頓時了悟自心,圓滿修行種種道品,因此即名之為'宗'門(此乃是約後世而說,當初只是稱為圓頓教而已。)。中下根機的人聽聞佛法,次第地進修道品,漸漸而悟得真理,因此即名之為'教'門。
等到了像法末法之時,佛法開始流入此東土,人們的根機聰明敏利,很多人有能力可以聽聞憶持,因此大部分都以記憶讀誦、講經說法為修行之事。而於衲僧的本分之事,自心本性的向上一著,有真實體悟、親身證解者非常少,將佛陀祖師之法來說食數寶者多。以此之故達磨祖師特地從西天而來,闡明真指人心之法,令人親見自己的本來面目,後世之人名之曰'宗門'。
既然見到自己的本來面目,然後再去看佛陀的教典而修行,才知道全部的三藏經教,都是自己家裡的話。六度萬行之修行,皆是自己家裡之事。如此便是以宗門之悟解為眼目,以教門之修持為雙足。若是沒有眼目則沒有辦法見到道路,如果沒有雙足則不能夠到家。此乃是宗門和教門之彼此互相需求而不相違背,彼此相合而不相離也。
至於南嶽慧思禪師和天台智者大師,其究竟真實的指歸,大略也是與達磨祖師相同。是故《傳燈錄》與《指月錄》這二本禪宗語錄,皆排列此二位祖師於'應化聖賢'這一科當中。而《高僧傳》當中,不將其列於'義解'之高僧,而列於'習禪'之高僧。這乃是古代具有慧眼之善知識,其將宗門和教門列為一貫也。一直到了曹溪六祖大師之後,禪宗之道大為盛行。不立文字之禪門語錄文字,廣泛流布於天下各地區。知解之路日漸開啟,悟道之門即將阻塞。是故南嶽懷讓禪師、青原行思禪師等諸位祖師,皆用機鋒之語言來接引學人。使參學者其所記憶的佛陀祖師現成的語言,無從回答禪師所問之問題。如果不是真正了知確當,便沒有辦法探測其所說之意。祖師們以此來勘驗學人,則黃金和雜鐵便立時可以分辨,美玉和土石永遠可以分清,沒有辦法假冒濫充,而破壞間雜真正的佛法正道,此即是機鋒轉語之所由來也。
自此以後此禪門之法日加興盛,禪宗的善知識舉示顯揚佛法之時,唯恐落入前人舊有的窠臼,以致成為故有老套,而導致疑惑耽誤前來參學之人,使其壞亂禪宗的門風。是故其機鋒之應用更加險峻,時時轉變而無一定的方式,令人無從去揣摩探索。是故祖師便有呵佛罵祖,排斥經教,撥棄淨土者。 (如此的機鋒作用,南嶽慧思禪師有兩句話可以道盡,其曰:超群出眾太虛玄,指物傳心人不會,若是把指示當作真實之法,則罪同五逆矣。)
祖師們以奇特的語言,剿滅鏟除人們的情執之見,塞卻眾人虛妄分別的謬解之路。使根機成熟者可以直下知道其歸處,徹悟指歸向上的心性之路。根機較生疏者如果可以真實參悟努力探究,必定可以到達大徹大悟而後已。這是因為當時的善知識極為眾多,人們的根器尚且很猛利,其對教理也明白了解,了脫生死之心也極為肯切。縱使不能夠於祖師的言語當中直下了悟,必定也不肯生起下劣之心,而將祖師所作的機鋒言語當作是真實法之故也。
而如今之人,大多是很少讀過儒家之書,尚且不明白世間為人之理;未能窮究一切教乘,不能理解佛陀之法。才一發心修行,便進入宗門之中。在禪宗門內的知識只是為了支撐扶持其禪宗之門庭,也學古人一樣舉示顯揚,而不談論佛法修道之利害關系。而在參學之人則不肯去下真實的疑情,個個都將祖師的'機鋒指示'認為是實有之法。或者有些人在今人舉示之處,或在古人的語錄當中,以自己的意識思惟卜度、推測出一番道理,然而總是超不出按照文字解釋詞義之外,便自己以為徹悟了向上之理,參學之事已經完畢。隨即自己處於善知識之位,開導後進的學人,自己執守一個門庭宗派。
又恐怕人家說他不是通家,因此禪宗和講經同時並弘,想要自稱為是宗門教門皆悉通達的宗說兼通之人。如果談到宗門則古代大德指歸向上之言語,竟然對其作解釋詞義、訓話文字之言說;講說教典時則釋迦如來令人修因克果之道,反而成為表法譬喻之義的言說。以教門破壞宗門,以宗門破壞教門。如同一個盲人引導眾多盲人,相牽而進入火坑當中。致使後輩的學者不能聽聞古人之修行芳規,而只有學習其一時方便的輕視佛陀、陵侮祖師,排斥因行、撥無果報而己!古人的言語,完全沒有辦法知曉明了,而對衲僧的本分之事,又何曾夢見呢?
如今將宗門和教門之語言文字和意義旨趣,簡略地加以分別說明。用以期望一切眾人唯有得到其利益,而不遭受其病害也。何者是所謂的‘宗’門?何者是所謂的‘教’門?如果從開示演說佛法之角度而言,宗門和教門皆是言教。如果從契入悟解佛心之角度而言,宗門和教門皆是佛之心宗。教門當中固然有佛之心宗,宗門當中也有文字言教。教家當中的心宗(佛心之宗),即是實相微妙理體的法身德、般若德、解脫德等三德的秘密之藏。乃是宗門禪家當中的衲僧的本分事,法身向上之一著。 (此乃是對宗門而說,是故以體性為宗。若是就教門而論,即名之為'體'也。而教門當中的'宗',乃是入於體性之路徑。不能夠與宗門當中向上一著、指歸心體而對論。)
教家當中的言教,即是經論當中所說的文字語言,以及種種的法門行相。而這些言教法相,無不皆是詮釋微妙之性理,皆是歸於佛心之秘藏。就猶宗門禪家之機鋒轉語,以及種種的應機作用也。只是教門當中則雖然未能悟入佛心,亦可令其理解了知;宗門則未悟佛心,便不能知禪師機鋒轉語之所謂為何,這一點有差異也。
宗門禪家之言教,即是禪師的機鋒轉語,揚起拳頭、豎起拂塵,或者言語或者靜默,種種應時的作用,全部皆是就彼前來請問者之根機,為其指歸心宗的向上一路。如是的轉語等,乃是標指向上、指示心性真月之手指,並不是轉語機鋒等,即是向上的心性真月。假使能夠依循手指而觀察真月,則真月便可以直下親見。所見到的心性真月,才是真正的宗門禪家之心宗。如今之人把機鋒轉語當作心宗,不求契入悟得真實的心性,只是學習會通弄透這些機鋒言語。如此便是認指為月,而卻不再知道有真實之明月,實在是可惜啊!
此外在教門當中則是上中下三根普被,無論利根鈍根全部都收攝,就猶如聖君帝王明白的詔示,天下萬國都欽敬尊崇。無論是智慧愚癡、賢與不賢之人民,皆令其知曉明了,皆必須遵守奉行。如果有一人不遵守者,則處以極刑;佛陀所教導的戒法,如果有一人不遵守者,則便墮落於三塗惡道當中。
宗門則獨獨教化上根之輩,不攝受中下根機之人。此就猶如將軍之秘密指令,唯有軍營內的人才能夠了知,軍營外之人,任憑其智慧就如同生而知之的高人,也沒有辦法能夠知曉。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能夠使我全軍去消滅叛賊盜匪,然後使天下太平。軍中的密令如果一旦洩露,則我方之三軍傾刻便被覆滅;祖師的心印一旦洩露,則禪門的五宗即便喪失消亡。
因此宗門禪家在尚未開悟之前,只允許參究話頭,不准翻閱禪宗的語錄書籍。這實在是恐怕初學的人錯會祖師之意,以自己的迷妄當作開悟,以虛假的分別知見混亂了真實的智慧,如此即名為洩露,其危害甚為巨大。而一旦大悟之後,則必須廣泛閱讀祖師之語錄,仔細抉擇自己的見地,如此則差別智便可以大開,藥味和忌味都可明白了知。然而尚且必須在歷緣對境當中加以鍛練,必定使自己所行與所解的能夠相應,如此才可出於世間為人解惑說法,宏揚闡釋禪門之宗風。
如今之人不教人真實努力參究,而卻為人講說開演禪宗之語錄。使其開啟意識知解之路,生起分別猜測揣度之心,以自己虛妄的見解去體會祖師之意,在依稀彷彿之間,想像一個義理知解,其全體便是錯誤,而便自以為就是。就算假使沒有錯誤,他只是如同一條泥龍、或只是自己畫一個大餅,豈是真的就能興起雲雨、可以充饑?
所以宗門禪法必須要真實參究,才能夠有真實的利益也。尚未開慧眼者,聽聞到有人講說禪宗的語錄公案、談論心性,則喜出望外。若是真正具有慧眼者,則必定心中悲痛而透徹骨髓也。以如此的方式宏揚禪宗,則只有大大的損害,而毫無真實的利益。這就何異於以自己的秘密軍令前往告訴敵兵,然後相邀而互相戰鬥,如是而不自我消滅自己者、真是非常稀少啊。由於如此宏揚禪宗之故,而有假裝冒充悟道者,實在是不勝其多。破壞撓亂佛法者,實在是多有其人也。
此外教門則是以文字來顯示義理,依著義理而修觀行,觀行成就則能證得理體,令人由理解了知而進入佛法,所以天台以三止三觀,來宏傳佛陀的心印也。宗門則是離於文字而顯示其意,悟得其意而明了心地,明了心地之後起而修行,這是令人由參究的方式而得知佛法。是故禪宗以直指人心之方式,來宏傳佛陀的心印也。
又經教當中所說的因果修證,凡夫聖人眾生諸佛,其差別的事相、同一的理性,和種種修行之相貌,都清晰了然而歷歷分明。若是能夠依經教而修習因地,自然便能夠證得果地,超越凡情入於聖位,即眾生之身而成就佛道也。既然能夠得到此事,則那個不涉入於因果修證和凡夫聖人、眾生諸佛之理體,又豈待向外而去追求呢?
而宗門當中所說的,總是歸於人人的本分心地,那個不涉及因果修證和凡夫聖人、眾生諸佛之理體(此乃理即佛也)。若是能夠體會此禪宗之意(此乃名字即佛和觀行即佛之初心也。),必定依然要依照此不涉及因果修證、凡聖生佛之理體,而生起修習因地證得果報,超越凡情入於聖位,即眾生身而成就佛道之事也(此是觀行即佛,到究竟即佛也。)
所以古代的大德在大悟之後,有的三次、有的七次閱讀大藏經著(汾州無業禪師三次閱讀完大藏經。育王知微禪師,乃是大慧宗杲禪師之門人,禁足於上塔院十餘年,七次閱讀完大藏經,此事見於《育王山志》。)。有的以為坐著看經典乃是不恭敬,於是跪著讀、邊行邊讀或站立著讀誦(棲賢湜禪師三次閱讀大藏經,皆是如此。)。有的是盡其終生每日持誦一部《法華經》者(如永明壽禪師、首山念禪師)。有的看經時唯恐有人幹撓打岔,於是貼字帖於方丈室的門頭,曰:'看經時不許問話'者(如仰山慧寂禪師。)。也有持誦觀世音菩薩聖號者(明教嵩禪師,每日持誦十萬聲觀世音菩薩聖號,世出世間的經書,不必閱讀便可了知。此外華林覺禪師常常稱念觀世音菩薩,於是感得兩隻老虎常常相依附。)此有持誦準提神咒者,(如金華俱胝和尚。)。有每日定課一百零八種佛事者(永明延壽禪師,一部《法華經》也在一百零八之數目當中。)。有對著站立的聖像不敢坐,對著端坐的聖像不敢躺臥者(如大通本禪師,又凡是素食食物若是以魚肉為名者,即不食用)。有一日不作務,一日不飯食者(如百丈懷海禪師)。
至於稱念阿彌陀佛而求生西方極樂世界者,則是多得不可勝數。這是因為百丈禪師,乃是馬祖禪師傳道的嫡子,百丈禪師的開示有說:'修行的法門以念佛最為穩當。 '又百丈禪師所訂立的清規當中,凡是祈禱疾病之僧人,火化度送亡僧,皆是令其歸於極樂淨土。是故禪宗門內五宗的禪師,大多從事秘密修行念佛法門也。有很多都是經歷長久之修行,親自實行種種苦行(如溈山禪師作典座,雪峰禪師作飯頭之類。),無非是要圓滿六度波羅密,以自利利他。古代的禪師大多是像這樣重視佛法如同寶貝,輕視色身猶似微塵,絕對不會像今人一樣輕視高慢古今之世,褻污輕黷經典論典也。
是故可知宗門猶如軍隊之前鋒,教門則為殿後之勁旅,其所成辦的是同一件佛事,其所說的是同一的佛法。只是以其語言的施設,接引門庭之建立有所不同而已。而那些門外漢不能了知其雖然相同而不可以合一,雖然相異而不可以分離之緣故和所以。因而虛妄地用自己的成見,強加以主宰分別。不是互相毀謗,便是加以混亂。彼此互相毀謗之過失,愚癡的人或許能夠了知;而互相混亂之過失,即使是有智慧的人也難以知曉。這實在是因為歸於本元則無二無分別,而其方便之善巧則有很多不同的門路。
宗門禪家的方便善巧,超出於常格之外,其所有的語言指示,似乎是掃蕩一切之法。未能得其言外之意者,便不能體會其離於言語之外的旨意,唯有食用取出了出美酒的糟粕。在宗門當中則只要開出一條理解之路,便不肯努力參究。在教門則狂妄地學習圓融無礙,破壞種種規矩事相。唯有大智慧通達之士,才能於雙方面得其利益。否則就如同把醍醐甘露,貯存於有毒的器具當中,於是種種美味便成為妣霜鴆毒了。
教門雖然總攝說明萬法唯心,然而必須就事論事,種種的事理因果,絲毫沒有錯失混濫,探究起始和究竟其最終之事,總是不出於一切唯心之理。宗門禪家之確實商量之處,亦復如是。若是舉揚向上心性之事,雖然指盡世間一切之法和種種路頭來作為問題,可是禪師在回答之時總是歸於本分心地,絕對不會隨著其語言而就事論事。這就是所謂的問在答處,答在問處。縱使有一些似乎是就事相而說的,然而其意旨是在彼本分心地而不在此事相。若是誤認其是就事相而說者,即如同白雲萬裡般遙遠了。確實而明白商量言說者,在禪書當中是不收錄的。其禪書所此錄的皆是屬於心地的本分之話。若是想要了知者,必須廣泛閱讀群書,否則可以看《萬善同歸集》,以及《淨土十要》當中禪門宗匠的著述,也可以見到其大略之梗概也。
若是真實論及佛法之大體,其實並不出於真俗二諦。就是真諦而言,則離一切相、一法不立,所謂在真實本際的理地,不能蒙受任何一微塵也。就俗諦而言,則無有一法而不完備,所謂的在佛事門中,不捨棄任何一個善法。在教門則真諦與俗諦同時並列闡述,然而大多是就世俗諦而言。在宗門則是即於世俗法當中來說其真諦,而大多是掃除世俗之相。必須知道真諦與俗諦同時具足於一體當中,並非是兩個不同之物。就譬如一個廣大圓滿的清淨寶鏡,其虛通光明洞澈一切萬事萬物,而自身卻了無一物。然而其雖然了無一物,而卻又是胡人來則胡人現形,漢人來則漢人現形,森羅眾多之萬象全部一起來,則一切萬物俱時顯現。雖然說一切萬物的萬相同時全部顯現,而大圓寶鏡的自身仍然是了無一物;雖其自身是了無一物,而並不妨礙所有的萬相同時全部顯現。
宗門便是在彼一切萬相同時全部顯現之處,專門說明其自體了無一物;教門則是在彼了無一物之處,詳細談論其一切群相俱時生起顯現之因緣事相。如是則宗門乃是在事相修行當中以說明本有理體,而不捨棄事相之修行;教門則是在本有的理性當中而談論事相修行,最後仍是還歸於本有之理性。這正是所謂的稱合本性以起而修行,全部的修行全是在本有理性。本性不變而隨於事緣,隨於事緣而本性不變,事相和理性兩者兼得,宗門和教門彼此不二也。
若是在教門當中,雖然是中下之根機,猶然能夠得到其利益,但是若非上上利根之人便不能廣大地通達,以其涉及的範圍極為廣博之故。在宗門當中,雖然中下之根機難以探究而安置其心,而上根機之人便能大徹大悟,以其能夠守於簡約之故。在教門中則世間法佛法,一切的事理性相,悉皆能夠通達了知,然而又必須大開圓解(即宗門的大徹大悟也。),才可以作人天之導師。在宗門則只要能夠參破一個話頭,親見自己的本來面目,便能夠闡揚直指人心之宗風。
在佛法大大興盛之日,以及對佛法廣大通達之人,可以依照宗門的方式而參究,這就譬如僧繇畫龍,才一點睛則即時便可飛去。佛法衰弱的時代,以及夙世根器陋劣之人,應當要依憑教法而修持。這就譬如拙劣的工匠製作器物之時,如果廢棄了繩墨規矩則終究無所成就。
教門當中大多是明顯而談論,宗門當中大多隱密而言說。而宗門當中的明顯演說者,如達磨大師雲:'淨智妙圓,體自空寂。 ’馬祖大師雲:‘即心即佛。 '百丈大師雲:'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念,即如如佛。 '此則與《法華》、《楞嚴》等諸大乘經典,絲毫沒有差別異旨。總之,在六祖以前的禪宗祖師大多明顯而談論心性,在六祖之後大多隱密而言說。愚癡的人不能知道宗門和教門其語言的相同與相異之緣由旨趣,每每見到宗門的祖師垂設問題,而教家之人不能回答,於是便高推禪宗之法,藐視佛經教典。將佛陀的經典視為是破舊的故紙,而祖師的言語則比綸音更加尊重(綸音即聖旨也)。
如今如果想要報答佛陀的恩德,利益一切的有情眾生者。在宗門則專門闡揚宗風,而尚且需要教典之印證;在教門則應當努力修習觀行,不要混濫間雜著禪宗的語言。這是因為如果自心能夠通達微妙真諦,則所遇的任何之緣即是心宗,不論是柏樹子、幹屎橛、鴉鳴鵲噪、水流花放、欬唾掉臂、譏笑怒罵,一切的法法頭頭,全部都是心宗。豈可說釋迦如來金口所說的圓頓妙法,反而不足以作為心宗呢?何須借他人雜木所製的扛子,來支撐自己的門庭;而自家良好的楩楠豫章巨大美好,何故卻棄置而不用呢?必須知道佛法沒有勝劣高下,唯是一道而常然如此;然而根機則有生熟之不等,雖然是同一的法、而得到的利益卻有差別。
有人說:那麼教外別傳的說法難道是不對的嗎?答曰:所言的教外別傳者,是令人於手指之外見到明月也。此外宗門禪家特殊的提持方式,超越於常情的格式之外,名之為教外別傳。然而此'教外別傳'四個字,也埋沒了不知道多少的賢者豪傑,如今為你明白道破。
相對於教門而說,則宗門稱之曰'教外別傳'。然而禪宗的機鋒轉語等,也是言教的一種。對宗門而說,則應當曰:'機鋒轉語的言教之外另有別傳',如此才不致於孤負佛陀和祖師之恩,徒自造下口業也。如果說佛陀的言教經典真的不能夠弘傳佛陀之心印,那麼已經得到教外別傳之旨的迦葉、阿難、馬鳴、龍樹,則應當另外再弘揚別傳之法,何必要努力於結集三藏經典,注釋經典、造作論著呢?宗門必須要有經教來印證者,就如同木材必須要依從於準繩才可能端正也。
我曾經勸導一位狂僧念佛,彼人言:'衲衣僧人的本分鼻孔,三世諸佛尚且摸索不著,那麼還用念佛作什麼? '我則答曰:'若是真的挨著三世諸佛挨不著的本分鼻孔,尚且必須步步小心地隨著三世諸佛的腳後根而轉。倘使不隨著三世諸佛的腳後根而轉,則你摸著的並不是衲衣僧人的鼻孔,而乃是阿鼻地獄當中鐵床銅柱上的火孔也。 ’
達磨祖師雲:'我二百年以後,明白佛道者多,修行佛道者少。講說佛理者多,通達佛理者少。 '智者大師示現登於五品之位,南嶽慧思禪師示現證得十住之鐵輪。是故可知如今之人於宗門和教門這兩門,要大開智慧眼目尚且很困難,更何況是真實證得果位呢?如果有一些具有大慈悲心、願力深廣,而生死之心懇切者,應當要追隨遠公、智者、永明、蓮池等諸大祖師,專一致力於念佛求生淨土這一個法門也。
書寫至此,身傍有心中不甘者呵斥曰:佛法廣大如同法界,究竟如同虛空,微妙之心性圓滿明淨,遠離種種分別名相,哪裡需要你用這許多的言語落索,加以分別疆界、建立差別呢?
我回應之曰:微妙的心性雖然是遠離於分別名相,可是名相豈能夠障礙微妙之心性呢?如虛空的法界雖然沒有疆界差別,可是疆界分別豈能夠妨礙於如虛空之法界呢?我想要捨離東土往生西方,是故必須要確定南方、辨別北方,這樣才可以方向不致迷失,舉足下足才有正確之地。又恐怕自己的見解錯誤差謬,因此想要請示就正於通達之人。這乃是為瞭如我等跛足凡夫之路程,而不是轉輪聖王之地圖也。如果是通達方略、開明之士,過於凡人之量的聖賢大人,一切的世間法全部都是佛法,眾生的業道無非是佛道。祖師之意,教觀之理,佛陀之經典,禪宗的語錄,本來就是圓融貫通,有何可以混濫間雜。窮盡我之智慧,也不能夠測度其境界;竭盡我之力量,不能夠窺視探測其藩籬限度。我鄙漏之言論,乃是姑且就我鄙陋之根機而言。你怎麼可以將迦棲羅王之高遠飛騰,用之於責難昆蟲蚊子等微小之類,而期望能令其互相並駕其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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