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譽,是魔鬼對你的奉承
索達吉堪布
現在的人特別喜歡名聲,買東西只要是名牌,質量再差也願意付很多錢;明星的話,「質量」再不好,只要跟你握個手、說句話、笑一笑,興奮得馬上要暈倒。這是未經觀察、被愚痴蒙閉的一種表現,這些虛名有什麼利益呢?卡讓巴格西說過:「名譽,是魔鬼對你的奉承。」有了名聲之後,很多人覺得自己好像有了一切功德,從此對因果等不太重視,最後因為名聲而毀壞了身心。因此,對那些佛菩薩化現的高僧大德,名聲應該是有一定的利益,但普通人得到名聲之後,很容易毀壞戒律和善根,對自己確實沒有利益可言。
作為一名佛教徒,如果不想著幫助眾生,整天都是搞世間八法、宣傳自己的名聲,那是值得慚愧的。因此,大家以後一方面盡量不要自我宣傳,另一方面,名譽一旦受損時,也不要傷心難過,對別人生嗔恨心。世間上的名聞利養,跟孩童的沙屋沒什麼差別,當它倒塌時,倘若為此而哭泣,在智者的眼裡,這是一種幼稚可笑的行為。再好的名聲也是雲煙:一切都會過去
很多人認為「名等於福」。的確,名是一種享受,得到鮮花、掌聲,得到恭敬、禮贊,報刊雜誌上刊登事跡,閃光燈聚集在身上,這是名人特有的享受。但是,名人要付出名人的代價,有道德還立得住,沒有道德,福德損光了,他們日以繼夜地為名聲而奔波,為名聲而勞累。但以佛教的理念來分析,所謂的名聲,只不過是暫時讓人自我陶醉的方法而已,真要破析的話,名聲並無任何實質。我們作為修行人,搞名利是最不好的事情。而真正學佛的居士,也不要像不懂因果的人那樣,拼命貪執世間八法。
古代有個故事說,一個國王做了個夢,夢里有人告訴他,只要記住一句話,這一生遇到什麼事情都可以忘懷得失。他當時特別歡喜,但醒過來後就忘了。他非常傷心,於是傾其宮中所有錢財,打造了一個大鑽戒,並召集智慧大臣們說:「你們誰能把這話找回來,我就把這個鑽戒給誰。」過了兩天,一位老臣跟他說:「國王,把你的鑽戒先給我。」國王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老臣不說話,拿過鑽戒來,在戒環上刻了一句話,又把鑽戒還給國王,揚長而去。國王一看,恍然記起夢里正是這句話——「一切都會過去的」。
從此之後,他牢牢記住這句箴言,在一生當中,不管做什麼都沒有特別執著。無論光榮輝煌、恥辱失敗、財富名利,眼前所出現的一切,終究都會過去的。所以,有了特別好的名聲和眾人恭敬時,他不會生傲慢心,因為這個會過去的;淪落到窮困潦倒時,他也不會痛苦絕望,這個也會過去的,人生只是一場夢而已。很多上師的竅訣都講:所有的魔都是我執引生,而我執也由非理作意引發。正因為千千萬萬魔眾歸根結底就是我執在作怪,所以只要斷除我執,或以空性見解來剖析,它們自然而然就會銷聲匿跡。
有些人說:「為了弘法利生,我必須要有名聲,不然一個默默無聞的人,怎麼廣度眾生呢?」
有些人可能想:「有名聲的話,可以度化眾生、利益眾生,這方面還是起一點作用。」當然,若是符合實際的名聲,對度化眾生也有一些幫助。憨山大師說:「十年寒窗無人聞,一旦成名天下知。」經過十年的精進苦行,一旦成名以後,確實可以用佛法來度化眾生。現在我們這裡有零下20多度,算不算「十年寒窗」?有智慧、有德行的一些法師,在這個山谷里任何人也沒聽說過,可不可以叫「無人問」?但是再過五年十年,等他們精通了五部大論和顯密教典,那時候就開始成名了,天下的人都知道了。(眾笑)
按我們現在的學習狀況,有些人從智慧上來看,給成千上萬的人講經說法或做什麼事情,應該是沒有問題。但僅僅有智慧還不行,一個人需要德行,需要前世弘法利生的願力,還有當時的因緣成熟等,如果因緣完全具足,這些人應該能利益眾生。
有些人仍會想:「儘管名聲對今生來世的意義不大,但可以讓我特別快樂,聽到別人的讚嘆,我心裡樂滋滋的,快樂的心情無法言表,所以我要追求名聲。」
世人為了榮譽不辭辛苦,假如得到一點讚嘆,就非常歡喜。比如別人說「你的功德不可思議,你是世界第一慈善家」「你智慧第一、神通第一、神變第一」,作為一個凡夫人,聽到了這些當面吹捧,內心自然有一些得意。但以智慧來觀察,這沒什麼值得高興的。為什麼呢?因為讚嘆詞是剎那性的,一會兒就銷聲匿跡、無蹤無影了,所以從時間上看,貪著它並沒有意義。同時讚嘆聲是無情法,沒有想讚嘆你的心,它與水聲風聲沒有區別,猶如空谷聲一般,只是耳根的影象而已。別人說你很了不起,乍聽之下可能有點高興,暗想「我真的很了不起嗎?」但用第二個念頭來分析,剛才的話猶如空谷聲一樣,沒有什麼可歡喜的。
我們現在所學習的,是平息世間八法中平息名聲的教言,這方面有勝義諦和世俗諦兩種觀察方法。勝義諦的觀察方法,在本論第九品中會講。這裡是講以世俗的智慧來觀察,我們不應該特別執著名聲。正如剛才所講,既然贊嘆的聲音無心,你有什麼可快樂的呢?世間上有很多名人,一生中受過無數贊嘆,接受過無數鮮花哈達,但他們離開人間時,還不是赤裸裸地隨業力而奔赴後世嗎?現在的這些名人,名聲比一些高僧大德大多了。以前的高僧大德,像麥彭仁波切、華智仁波切,他們的智慧,再多人聚在一起也比不上,但聽說過他們名字的人,當時可能也沒有一百萬。而現在那些名人歌星,全世界的人對他崇拜讚嘆,但即使有這麼響亮的名聲,死時也是空手而去。
有些人說:「名聲雖然不應該歡喜,但別人讚嘆我,我心裡非常快樂,它成了我歡喜的因,所以我喜歡名聲。」那這樣的話,你乾脆錄一句讚嘆自己的話語,天天在耳邊放好了。噶當派的很多格西,常用空谷聲來比喻讚嘆聲,尤其是博朵瓦格西,一聽到讚嘆就很不高興,他說凡夫人的心很容易自我陶醉,自我陶醉之後,逐漸就會造作惡業。因此,別人的讚嘆並不值得自己歡喜。
若謂:「他人讚嘆我的話,他們也會非常快樂,我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只要眾生快樂,我願意接受這種讚嘆。」這種說法也很顛倒。別人歡喜不一定非要讚嘆你,讚嘆你的敵人或者讚嘆大自然,如大海、藍天、白雲,這都是可以的。你的發心若真是為了別人快樂,那他們讚嘆其他東西的詩詞你聽到後,也應該感到特別高興。但事實並非如此,別人讚嘆你,你就喜形於色,譏毀你,你馬上怒目相向,產生不樂意的情緒,這怎麼是為了別人快樂呢?
再者,你和別人是兩個相續,按照佛經的觀點,每個眾生的相續各自不同。別人的快樂,只屬於他一個人,你相續中一分也得不到。《量理寶藏論》在第一品中說,自己面前顯現的,唯一是自己的對境,而不是他人的對境,將分開的東西執為一體不合理。例如一個人叫天授,一個人叫慈氏,慈氏的心中極為快樂,天授能得到多少呢?除了自己去隨喜以外,絲毫也得不到,相續完全不同之故。既然如此,你喜歡贊嘆並不是為了別人快樂,而是認為自己得到了一種認可,對稱譽生起實執心,其實這都是分別念在作怪。因此,陳那論師在《文殊贊》中說:「妄念大無明,令墮輪回海。離此大妄念,汝恆得涅槃。」
因此,大家擁有名聲時,不要過於貪執傲慢,失去時也不要過於痛苦悲傷,應以平淡的心態來面對一切,盡己所能地利益眾生,假如你有一些勝義的境界,經常安住其中,這就是生活的意義。如果沒有嘗到這樣的美味,卻用一些虛假的東西來充實生活,能不能真正為今生來世帶來快樂?這要打一個問號。
很多人不顧來世,用各種手段來裝飾自己。如藏地有些人為了買寶珠打扮,通過殺氂牛來賺錢;漢地有些人搞不正當的生意,將謀取的利益來打扮自己。這都是一種愚痴之舉。身體本來不淨,再造作也沒什麼美觀可言。現在人的生活跟古代完全不相同。古人對飲食非常講究,食物一般都沒有毒素。而現在科學比較發達,沒有因果正見的人為了掙錢,在食品中加入各種化學物,對人們身心的危害非常大。甚至在化妝品裡面,也含有各種有害成分,一兩天內可能起點作用,讓自己看起來比較年輕,價錢也隨之水漲船高,但實際上人老了以後,再怎麼打扮也不管用。
我們藏地有種說法:「命中注定的事變不了,老年人臉上的皺紋平不了。」 現在的很多營養品,我都不敢吃,說明書上寫得雖好,好像吃了以後,馬上能獲得長壽持明的果位,但到底是不是這樣呢?有時候我也去了一些工廠,看後心裡很不舒服。產品是藥是毒也很難說。所以,在某些問題上,大家應該用智慧來觀察。
如果毫無意義地為了虛名而傾家蕩產,為了好聽的稱號而失去生命,這樣單單的名聲有什麼用呢?人死的時候,美名又能令誰快樂?
有些人為了獲得名聲,情願捨棄一切財產。原來有人為了得一個「名譽會長」的頭銜,竟然花了三十二萬。其實,「名譽會長」什麼權力都沒有,光是為了一個虛名,就花了這麼多錢,實在是不值得,若用三十二萬為眾生作一點利益,那該多好啊!還有些人為了名聲,寧可失去最珍貴的生命,假如得不到認可,或者名聲一落千丈,受不了就乾脆自殺。
若用智慧來觀察,名聲只不過是一些詞句,在生活中沒有什麼意義。其實,生活和生活的意義應該區分開,生活是什麼?就是吃穿住行。生活的意義,則是活在世界上的價值,若能對眾生、對社會起一點作用,那你活著就有了意義。
昨前天我給一些大學生開示時說:「你們讀書是為了生活,還是為了生活取得實義?這個一定要搞清楚。如果僅僅是為了畢業後找一個好對象,過一個美好的生活,有一個溫馨的家庭,那你就錯了。這不說我們人類,氂牛也有這方面的需求。雖然它不會說‘我要有個溫馨的家庭’,但冬天最冷的時候,我們這裡有頭黑氂牛,每天晚上都會找特別熱乎的地方去睡。所以,跟氂牛比起來,人若只是為了睡覺、吃飯、快樂,活著也不是非常崇高。如果讀完書以後,希望為眾生做一些好事,現在就發下這種願,以後一定會實現的。你們作為在家居士,學佛不是為了今生來世的快樂,對凡夫人來講也有點困難,但自己獲得快樂時,一定要想到利益眾生,這樣的生活才有實義。」
有些人有了名聲就願意活著,倘若得不到,認為還不如死了好。藏族有種民間說法是:「懦夫活一百年,不如英雄活一年。」我家鄉有些愚笨的老鄉也有這種概念,覺得名聲如果受損害,還不如早一點死去,為了保護自己的名譽,一定要和敵人作戰到底,沒有獲得勝利之前,活在世界上也沒有意義。這種對名聲特別執著的人,僅僅為了一個虛名,也寧願捨棄寶貴的生命。
其實名聲只是一種名稱,若沒有起到名稱的作用,名聲再響也沒有用。比如說有人叫你「大法師」,但自己從來不會講經說法,那這種名稱也沒有意義。或者有人叫你是「大智者」、「大人物」,加上一堆美好的言詞,如果自己沒有這種功德,這些也只是虛詞而已。就算能讓你暫時陶醉一會兒,但死時,這些美名又有什麼用呢?
世間上有許多明星、歌星、英雄,他們死了以後,身體已經被火化,肯定帶不走名聲,心隨業力而漂泊,即生中非常有名,有成千上萬的擁護者,來世卻可能淪落為街頭乞丐。看過《釋尊廣傳》的人都知道,人生相當無常,尤其前世今生的懸殊非常大,有些人前世一貧如洗,但今生富可敵國,而有些人前世腰纏萬貫,後世卻窮困潦倒。所以,心完全隨業力而轉,無法自主地帶走名聲。
美名跟孩童的沙屋沒什麼差別,當它倒塌時,並不值得我們為此而傷心哭泣
作為一個修行人,特別執著名聲的確沒有意義。不學佛的世間人整天爭名奪利也情有可原,但我們學習大乘佛法這麼長時間,如果還是為了名聲而蠅營狗苟,沒有為眾生做任何事情,那學佛就白學了!
寂天菩薩用了一個孩童的比喻,說明世間人名聲遭損時非常痛苦,但在智者的眼中,這是極其愚蠢的行為。比喻是怎麼講的呢?譬如孩童在玩耍時,用沙子堆成一些房屋,他們執為真正的房屋,如果沙屋倒塌了,孩童就會傷心哭泣。以前我在《泰國遊記》中,也用過這個教證。當時我去泰國的一個海邊,正好有一群孩子在沙灘上玩,我坐在那裡看大海,過了一會兒,他們有點好奇,就放下恐懼,陸陸續續回來了,繼續他們的玩耍。我記得很清楚,當時他們頂著烈日,興高采烈地堆沙屋、挖沙洞,嘰嘰喳喳不知在說什麼,突然他們的沙屋遭到了破壞,一群孩子特別傷心地哭著,另一群則非常高興,他們之間發生了天大的變化。
見到這種場面,我自然想起了這個頌詞,寂天菩薩當年可能也見過孩童在海邊的這些遊戲吧!在我們成年人眼裡,沙屋本來無有實質,倒塌也可以,建立也可以,根本不值得為此而哭。可是在小孩的心目中,美好的家園已經被毀,一切都徹底完蛋了,所以一直在傷心地哭。由於他們每天都在海邊玩,皮膚曬得特別黑,黑黑的臉上掉下的淚珠非常明亮,我覺得特別好看。
後來我也想起了自己小時候。那時我們牧區的小孩沒有海邊的細沙,就在山上用土堆做成一些房子——「這是你家、這是我家,這是我家的倉庫、這是你家的牛圈」,然後用紅石頭、小石頭、白石頭開始放「氂牛」。當時我比較調皮,總把別人好的「氂牛(石頭)」偷過來,其他小孩就開始放聲大哭:「哇!我們的氂牛被人偷了。」然後就扭在一起打架……。在海邊,我眼前一幕一幕浮現出自己的孩童時代。實際上這是每個人都經歷過的,只不過現在大城市裡的小孩,玩的都是飛機轎車,而我們那時候的玩具,全部是牛糞、石頭、木塊。
孩童的這些執著,成年人看來非常可笑,而成年人對名聲的貪執,在聖者眼裡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有些人參加選舉,自己不幸落選;有些人在宣傳過程中,遭人惡意毀謗,事業無法展開;有些人在佛教的團體中,別人對他的看法不好,使其名譽受損;甚至有些公司,被揭露出一些劣跡,直接影響到生意,間接也使工人的工資減少……。人們遇到這些時,往往痛苦不已,絞盡腦汁去重建「沙屋」,希望通過各種宣傳,令集體的名聲或個人的榮譽得以恢復,且越來越高。實際上,在諸佛菩薩和有境界的修行人看來,這些名聲全部是虛假的,跟小孩遊戲一樣沒有意義。
在世間八法中,就包括了對名聲的執著,這是一般人很難捨掉的。以前上師如意寶曾說:「世間上的人,要麼貪執財物很厲害,要麼貪執名聲很厲害。我現在已經到了晚年,世界上很多人都知道我,該有的名聲都有了,我一點也不希求這些,所以我修行不是為了世間八法。」有時候上師也給我們作這方面的開示,在座的老道友應該記得吧。
作為一名佛教徒,如果不想著幫助眾生,整天都是搞世間八法、宣傳自己的名聲,那是值得慚愧的。因此,大家以後一方面盡量不要自我宣傳,另一方面,名譽一旦受損時,也不要傷心難過,對別人生嗔恨心。世間上的名聞利養,跟孩童的沙屋沒什麼差別,當它倒塌時,倘若為此而哭泣,在智者的眼裡,這是一種幼稚可笑的行為。
這些教言還是很有啓發性,我們學習大乘佛法也可以借鑒。現在有些人說得很高,什麼「我要度化天邊無際的一切眾生」、「我是大乘根基」,但是行為上、心理上,不要說大乘佛教,連善良高尚的美德都不具足。所以,我們應該從點點滴滴學起、從點點滴滴做起,先完善自己的人格,然後再談大乘的六度萬行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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