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執著困住了你”

悉達多完全瞭解,在這個相對世界中,你可以泡杯烏龍茶來喝----他不會說這兒沒有茶,或說茶是空性。如果他要說什麼,那麼,他會提醒我們,茶並非如其所現;舉例說,茶是在熱水中枯卷的葉片。然而,某些茶癡對茶葉迷得過火,配製特殊的混合,創造出類似的“鐵觀音”這種名字,而且一小攝賣到千元之多。對這些人來說,它不只是水中的葉子而已。這也是為何在悉達多教法一千五百年後,一位叫帝洛巴的佛法繼承者,對他的學生那洛巴說,不是顯現(外相)困住了你,而是你對顯現(外相)的執著困住了你。

從前有一位美貌的女尼叫烏帕拉。有個男子深深地愛戀她,到處跟隨她。他的追求令她很不舒服,想要躲開,這男子卻鍥而不捨。終於有一天,她走到這男子跟前,面對著他,他嚇了一跳。他結巴地說,他愛戀她的眼睛。她毫不猶豫地就把眼睛挖了出來給他。驚嚇之中,他瞭解到我們是多麼容易陷入且迷惑於和合的部分。當他從驚嚇和恐懼中恢復過來,成了她的弟子。

另外一個日本佛教傳說中,有兩位禪宗和尚正準備過河。一位年輕女人請求他們背她過這湍急的水流。這兩個和尚都受過重戒,不可碰觸異性,但其中年長的一位毫不遲疑地將她背了起來下水。抵達彼岸後,他把女子放下,也不交談就走了。幾個時辰後,年輕的和尚忍不住問道,我們不是比丘嗎?為何你背那位女子過河呢?年長的和尚答道,我早已把她放下了,你怎麼還背著她呢?

在短暫清明的時刻,我們或許可以瞭解抽象概念的空性;譬如美和醜,這些本來就是見仁見智。但對於非抽象的事物,比如需要修理的車子、要付的帳單、威脅健康的高血壓、支援我們又需要我們支援的家人等等,就很難瞭解它們的空性了。我們不願或不能視這些為幻相,是絕對可以瞭解的。但是,執迷於頂級時裝、高級餐飲、名流地位、精英俱樂部會員等這種奢華時,就相當可笑了。許多人縱容自己在每個房間都裝電視,或者將擁有二百支鞋子視為必需。在亮麗的服飾店裡,購買一雙Nike球鞋或Giorgio Armani西裝的願望,已經是遠遠超過維生素需求的本能了。甚至有人在店裡搶購手提包而打起來。商品包裝和市場研究的和合現象是如此地精密算計,使我們變成追求標籤的傻瓜,接受一些完全和材料價值無關的荒唐價碼。甚至從政治的角度上看,我們也完全忘記了童工的問題。由於大多數人都認為這些東西是有價值的,因此對一位注意形象、酷愛 Louis Vuitton的人,很難讓她瞭解對這真皮手提包的迷戀是無自性的,更不用說讓她瞭解這手提包本身無自性。由於大眾文化的不斷強化,資產階級身分和標籤的重要性在我們的心中變得更堅實,也把我們的世界變得更不真實。

除了搜括者和市場天才們的操縱之外,我們還被民主主義和共產主義等政治制度,“個人權利”這種抽象概念,以及“生存權”、“反墮胎”或“死亡權”等道德立場所推擠拉扯。政治世界中,充滿了這種標籤,而真正領袖出現的機會微乎其微。人類有過各種不同的領導人,他們都各有所長,然而人們仍然受苦。也許有一些不錯的政治人物存在,但是為了贏得選舉,他們必須將自己標記為支援同性戀人權或反同性戀人權,即使他們對這些議題並無強烈的感覺。我們常會發現自己不自願地附和大多數人的想法,以便在這個所謂民主的世界中與人共處。

很久以前,在一個嚴重乾旱的國家,有個備受尊敬的占卜者預言七日之後終將下雨。他的預言實現了,大家都非常高興。他又預言了會有珍寶之雨到來,預言又再度成真。大家都變得又高興又富裕。他的下一個預言說七日後會再下雨,一場詛咒的雨,任何人喝了這雨水的人就會發瘋。於是國王下令儲存大量的淨水,以免喝到這受詛咒的雨水。但他的子民們沒有儲水的設施。當雨下來後,人們都喝了水而瘋狂了。剩下國王一人是“正常”的,但他卻無法治理瘋狂的子民。無計可施之下,他最後只好也喝下了詛咒的水。為了要統治他們,他必須分享他們的迷惑。

如同環球小姐選美一樣,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所做、所想的任何事物,都有是基於一個非常有限的共同邏輯系統。我們非常強調共識。如果大多數人同意某件事物是真實的,通常它就變成正當有效的。當我們看著一個小池塘,我們人類認為它只是個池塘,但對池裡的魚兒來說,這是它們的宇宙。如果我們採取民主的立場,那麼水中族群一定會贏,曆為它們比我們這些觀池塘者為數多得多。多數決不見得永遠都對。糟糕的大賣座影片可以賺得大量的利潤,而一部獨立製作的優秀影片卻只有少數人觀賞。而且由於我們依賴群體思考,這世界通常是被最短視而腐敗的統治者所治理;民主制度只是訴諸於最小公約數而已。

錄自 正見 —— 佛陀的證悟
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 著
姚仁喜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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