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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是悲觀主義還是樂觀主義? 

林孟穎(佛學推廣中心講師)

有人說:「學佛以後比以前不快樂,因為,佛教總是強調人生是苦。」也有人說:「佛教講業力,人的一生似乎總是受過去所影響,再怎麼努力也擺脫不了宿業的影響力。」所以,佛教是一個悲觀主義的宗教。

但是,也有人說:「一切唯心造,所以只要經常想美好的事物,就會有美好的結果。」如此看來,佛教似乎是一個樂觀主義的宗教。

那麼,佛教究竟是悲觀主義,或是樂觀主義的宗教呢?都不是!佛教是實觀主義的宗教。一個修行佛法的人,既不是消極的悲觀主義者,更不是天真的樂觀主義者。

佛教說「人生是苦」的目的,是為了探究苦的真相,以便斷除苦因而徹底離苦;是為了提醒眾生不要再沈迷於短暫易逝的感官之樂,而要追求究竟的解脫之樂。如此積極地為離苦得樂而努力的人生態度,怎會是悲觀的呢?

佛教確實承認過去所累積的業力,對我們現前的身心有很大的影響力,尤其是表現在對事物的思考方式、以及行為反應模式上,我們總是不由自主地以習慣性的思考方式和行為模式來反應,這種慣性反應,主要是受到過去業力的影響;佛法要我們重視這個影響力的目的,一方面是要我們看清楚自己的身心受到自我業力制約的真相,一方面更要藉此告訴我們,自己的命運是由自己的身心行為所影響和決定的。

因為壞的業力帶來壞的影響,善的業力則帶來好的影響,而這些影響力卻又都不是永遠存在的,無論善業惡業,都會隨著果報的成熟而失去它的影響力。

所以,當因緣成熟必須承受因過去的無知所累積的惡業果報時,一方面了解到這是自作自受而坦然受報,一方面則為惡業的影響力即將消失而感到慶幸,當然也為當下所造作的業力又將影響未來而深生警惕;而正當享用由善業所得的福報時,也會為善業的影響力即將消失而自我警惕,所以不但要惜福,更要積極培福,才可能繼續有福。

總之,佛教的業力和因果觀念,告訴我們的是:過去的善惡業力會隨著報盡而消失,而現在所造的業,又將影響未來。

如果從現在開始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們都只是造作純善的業力,就一定只會獲得善報而不會有惡報。試想,這不是一個對未來充滿希望、又積極面對當下的人生態度嗎?

當然,要做到「每一分每一秒都只是造作純善的業力」,是必須透過精進的修練才能達到的,並不是「只要經常想美好的事物,就會有美好的結果。」那樣簡單,而是必須透過觀念的調整和身心行為的不斷改善,才能逐漸做到的,這也正是佛教修行的主要內容和目的。

所以,一個修行佛法的人,是關心一切眾生苦難,進而如實觀察苦難真相的人。他並且也是一個能運用因果、因緣的如實觀智慧,有效地幫助自己和他人徹底離苦的實觀主義者。


佛教不是消極的悲觀主義

錄自 慈誠羅珠堪布講授 四法印的見解與修法

有些人因為佛教宣講“輪迴是苦”,就認為佛教是消極的悲觀主義。這完全是一種誤會,佛教不是消極的,而是非常積極向上的,只是佛教的積極方向與奮鬥目標和世間人有所不同而已。世間人是為了金錢而努力,修行人卻只是把獲取金錢作為生存的手段,真正的目標,是為了所有生命的解脫。

解脫並不是一種神話,而是客觀實在的,把普通凡夫的分別念提升為佛智的目標。為了達到這個遠大光明的目標,修行人可以放棄世間的功名富貴。他們的眼光是長遠的,他們的態度是積極的;世俗人卻與之相反,朝不慮夕、目光如豆,只看到今生的短暫時光,而缺乏應有的遠見,所以才會費盡心機地為今生而拼搏。

另外,佛教更不是悲觀的。所謂的“悲觀”是指什麼呢?是心如死灰、萬念俱滅的心態。如果以這個標準來劃分,世俗人才是真正的悲觀。不管年輕的時候在生活上、事業上如何春風得意、躊躇滿志,到年老的時候,因往日的美好年華已經流逝,看到自己韶華不再、日漸體衰的現狀,每個世間人都會悵然若失、自暴自棄;特別是在臨死的時候,因為恐懼死亡、貪戀今生,幾乎每個世人都會哀傷悲泣甚至痛哭流涕,這不是悲觀又是什麼呢?

真正的佛教徒雖然視金錢、名利為糞土,但這並不意味著悲觀,因為他們知道,肉體的衰老和喪失,並不會阻礙精神的提升,智慧和悲心是永遠如影隨形而不會丟失的,無論年老也好、死亡也罷,都沒有任何差別。在遠方等待他們的,是光明的前程,大樂的境界,所以他們不但不悲觀,而且樂觀並充滿了信心。因為有了這樣的目標,才能衣帶漸寬終不悔,才能孜孜不倦地將所有精力投入其中。輪迴痛苦並不可怕,更不必為此而悲觀失望,通過努力,我們完全可以擺脫輪迴的束縛,獲得絕對的快樂與幸福。


濟群法師:樂觀與悲觀

為什麼人們會認為佛教是悲觀的呢?主要原因有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以世人的生活方式來衡量,佛教徒與世無爭,不去追逐世間的功名利祿。尤其是出家人,過著簡樸、淡泊、少欲知足的生活。

其次,佛教說人生是苦,這在世人看來無疑是悲觀的。在人們的心目中,苦就意味著失敗和挫折。因此,人們總是以各種方式試圖擺脫人生面臨痛苦,將希望寄托於對財富和事業的追逐。其實佛教所認識的苦,是佛陀對人生實質的透視。佛陀昔為太子時,外出郊游,見農夫在烈日下埋頭苦干,大汗淋漓;耕牛頸上勒著粗繩,稍一遲緩立遭鞭打,以致皮破血流;犁铧翻出的小蟲,又被飛鳥爭相啄食,生存的殘酷使一切生命都陷於普遍的苦難之中。而每個人必然要經歷的生老病死之苦更是難以幸免的。除了觀人生是苦,佛陀還要我們時時“念死無常”,這在人們的眼中,也是悲觀消極的表現。我們平時總是忙忙碌碌,不敢讓自己閒下來面對我們的內心。人在年輕時可以尋找很多樂趣來彌補內心的空虛,但現實終究要去面對的,人生的終點是什麼?不是我們畢生追求的名利和享樂,而是任何人無法回避的死亡結局。請問明天遠還是死亡遠?生命是脆弱的,我們誰也無法保證自己可以活到明天,但在我們顛倒的觀念中,我們總是拒絕將死亡和自己聯系在一起,不願接受對死亡的正確認識。

在修學佛法的過程中,如果缺乏正確的引導,很容易對佛法產生錯誤的理解。很多人學佛後執著於空,把世界看得很虛無,對人生的種種努力都覺得毫無意義,從而產生悲觀情緒。這也是世人對佛教形成誤解的原因之一。

那麼,佛教徒究竟應以什麼樣的態度來認識世界?准確地說,佛教徒並不悲觀、也不樂觀,而是中觀,即不偏不倚的人生態度。

為什麼說佛教徒不是悲觀的?因為學佛修行的人,有明確的人生目標,對未來充滿信心,所以佛教徒不是悲觀的。在民國年間的人生觀大討論中,梁啟超先生提出佛法為人心建設的准則,認為佛教不僅是人類最珍貴的文化遺產,也是“蓋應於此時代要求之一良藥”。因為菩薩的救世精神正是積極精進的體現,基於此,他在《論佛教與群治之關系》中標舉佛教“乃兼善而非獨善”,“佛教之信仰乃入世而非厭世”。

為什麼我們又說佛教徒也不是樂觀的呢?因為生命的前景雖是光明的,但現實不容我們樂觀。

首先,人生的實質是苦。這在佛教的諸多經典中都有說明,如三苦、八苦乃至無量諸苦,大千世界不過是遷流不息、變化無常的苦集之地。世人由於無明,所認為的幸福往往停留在事物表面,不曾觸及到幸福背後所隱藏的真相。我們以結婚成家為幸福,不知這正是束縛的開始;我們以生兒育女為幸福,不知這正是牽掛的開始;我們以事業有成為幸福,不知道這正是爭斗的開始……面對人生的現實,我們無法樂觀。

其次,我們必須正視生命的無常。生命是脆弱的,眾生在生老病死中沉浮掙扎,隨時都會被淹沒。而我們對自己的命運又沒有把握,生時尚且不能做自己的主,一旦死亡來臨,更沒有能力做自己的主人。

再次,我們要看到輪回的現實,只要生命中還有痛苦和煩惱,將永遠在六道中生生不已地流轉。即使來生能夠繼續做人,能否生在有善知識的地方,能否聽聞到佛法,都是未知數,所以,生命的去向不容我們樂觀。

同時,我們還必須正視現實世界中存在的污濁和罪惡,在這五濁惡世,天災人禍不計其數,我們所居住的地球已經被人類的貪欲破壞得滿目蒼痍,無量有情都在生死苦海中掙扎。面對這嚴峻的現實,我們也實在無法樂觀。

什麼是學佛者應有的中觀的人生態度呢?

佛教徒要在智慧的觀照下如實觀察,如理思維,正確認識和了解世界的光明面和陰暗面。既看到人生存在的痛苦,又對通過修行所能抵達的光明前景充滿信心。

了解人生的真相是為了離苦得樂。佛陀幫助我們正視人生的痛苦,並不是要我們回避痛苦或被動地接受痛苦,而是要進一步找到痛苦的根源,從根本上斷除痛苦。只有這樣,我們才不會無助地沉溺在痛苦之中,才能積極坦然地面對人生,運用佛法的智慧去改造生命,改善社會。


慧律法師:佛教是積極樂觀的、佛教不是逃避現實的

第四:佛教是積極樂觀的

一般人批評佛教,總是說佛教太悲觀了、太消極了。

為什麼一般人會有這樣的誤解呢?我想這是因為:

佛教揭示人生有生、老、病、死等痛苦。又說「人生無常」,認為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是因緣暫起的,都是瞬息萬變的,所謂名、利、財、色都是虛幻的,因此勸人不要太過「執著」,不能愛戀不舍。

佛教認為「多欲為苦」,慾望太多,常是痛苦和煩惱的根本。因此勸人要知足少欲,每一個人都要衡量自己的能力來決定慾望的多寡。自己的能力不夠,卻整日空思夢想,豈不是自惹煩惱?

但,請記住,佛並沒有要我們「絕欲」,而只說「少欲知足」。過分地節省,以致傷害自己的身體,是佛教所反對的。佛自己在二十九歲出家以後,就曾經依照當時外道的苦行辦法,盲修瞎煉,每天只吃一顆米一粒麻,搞得骨瘦如柴,體力不支,結果並沒有達到他所希望的覺悟。最後,佛才了解,虐待自己的身體並不是達到解脫的目的、方法——身體雖然不是真實的,總有死亡的一天,但修行卻用得到身體,身體不健康,既不能思考、推理,也不能打坐、禪定。

「少欲知足」就是一種「中庸之道」。《四十二章經》里,第三十四章有這麼一段記載:

佛問一個未出家前喜愛彈琴的和尚說:「琴的弦如果太松,拉得出聲音嗎?」

「不能。」

「如果弦調得太緊呢?」

「弦會斷了。」

「如果弦調得恰到好處呢?」

「就可以拉出各種美妙的音樂了。」

所以佛教並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縱慾主義者,也不是故意挨餓受凍的自我虐待主義者。佛教的「少欲知足」,乃是達到幸福快樂的「中道」主義(即不矯枉過正,中庸適當之意)

好了,閒話又扯多了。再談到佛教不是消極和悲觀的問題吧!

佛教勸人要了解人生無常、生命短暫的道理。叫人不可渾渾噩噩,不要等閒白了少年頭。這樣人們才會愛惜光陰,努力去做一番有益世道人心、自利利他的工作。

佛教認為「四大皆空」。四大是指:地、水、火、風。這四種是一切世界和身體賴以成立的元素,所以名之為四大。

稍微細細說一下:地是物質的固體,水是物質的液體,火是物質的暖性,風是物質的動性。

就人的身體而言,皮肉筋骨是屬於地大,精血涎唾屬於水大,體溫暖氣是火大,呼吸運動是風大。人的身體就是由「四大」元素組合而成,亦將因「四大」的分離而消滅。人根本沒有一個真實的本體存在,所以說「四大皆空」。

既然「四大皆空」,所以佛教說「無我」。有些同學又搞糊塗了:明明我在這兒,怎麼說「無我」呢?諸位,所謂「我」,只不過是上面所說的地、水、火、風四種元素暫時聚合體。而人的細胞每一秒鐘都在不停地新陳代謝,換句話說:一個人時時刻刻都在「脫胎換骨」。那麼前一秒是「我」呢?還是後一秒是「我」?(時間像瀑布,找不出一點是「現在」。)

或許有人會說:能夠用腦「思想」的才是「我」。可是人的思想是剎那生滅、遷流不息的;又像海浪,前仆後繼,前一念未滅,後一念又生起了。在念念不息中,到底前一念是「我」呢?還是後一念是「我」呢?(所以,人的觀念一直在改變,思想一直在遷換。昨天以為對的,以為好的,但今天你卻認為是錯的,是不好的。)

因此,從「身體」和「思想」中根本找不到「我」的影子,所以說「無我」。(請參閱拙作《學佛百問》「為什麼講無我」。)

佛教講「無我」,並不是要人自暴自棄,錯以為:反正「我」沒有了,胡作非為又有什麼關係?反正「我」是假的,努力又有什麼用呢?

存有這種觀念,其實是大錯而特錯了。佛教講「無我」的道理,就是希望人們了解:一般世俗的人所認為真實的「我」,其實是四大暫時聚合的假相,總有一天會因四大散壞而衰老死亡的。因此,不必要汲汲於名利的追求,不必與人斤斤計較,要以寬讓容忍處世待人。

唯其透過「無我」的認識,才能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對義之所在,才能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一個人能做到「無我」,他就不會損人利己,不會假公濟私;能拋頭顱、灑熱血,去做救國救民的大事業了。

所以,佛教是以「無我」「看破一切」為手段,去達到他服務社會、造福人群的目的。因為如此,他再也不會有名枷利鎖的羈絆,能得到真自由、真自在;再也不會有患得患失的煩惱了。

第五:佛教不是逃避現實的

有人看到許多和尚都是獨處山林,埋名隱姓地潛修苦練,似乎對社會一點也沒有貢獻,就指責佛教是逃避現實的。

其實這也是似是而非的論調。

佛教是主張「悲智雙修」的,單有救人救世的「悲」心,而無真才實學的「智」慧,還是沒有用處。(像有仁心拯溺,卻不懂得游泳,有何用處?)

因此,真正的大乘修行者(乘是船的意思,船的大小決定載人的多少。大乘以「兼善天下」為目標,小乘以「獨善其身」為目的),隱居潛修,就是為將來弘揚佛法,普度眾生作準備。(就像科學家們,苦心孤詣地一天到晚躲在實驗室中研究一樣。)

其實不只是出家人如此,在家修行的居士們也是要「福慧雙修」的。不只要為自己將來的「幸福」打算,也要學習磨鍊弘法濟眾的「智慧」。

以下我只想舉出一位溝通中印文化的高僧,《西遊記》小說中的主角玄奘的故事,來說明佛教並不是逃避現實的。

玄奘,俗姓陳,名褘,河南偃師人,生於隋文帝開皇十九年。他家是個書香門第,祖父是北齊的國學博士,父親做過隋朝的江陵縣長。

玄奘出家後,人家推薦他當長安的一間大寺院——莊嚴寺的住持,但他婉拒了。

他當時看到國內的佛經太少,而且義理晦澀,不能令人心服。於是發誓要:「捨命西行,求取佛法,來宏化中土,不僅要大量譯經,而且要解決今日佛法上的癥結,為我國文化做一件神聖偉大的工作。」

玄奘在唐太宗貞觀三年,開始了他多彩多姿的求經生活。他走過炎熱沙漠,翻過崇山峻岭,經過九死一生才去到印度。

玄奘在釋迦成道的菩提樹下,大哭印度佛教的衰微,立志要努力精研佛法。後來在曲女城大會中,一席宣告(即真唯識量頌)震得全印度小乘的教徒啞口無言。

玄奘飽受各國國王的尊崇禮待,大家為了爭相引請他去講經,甚至不惜大動干戈。

就在「功名富貴」如日中天的時候,玄奘卻決定要回國了。他當時對他師父戒賢大師所講的話,一千多年後的今天,我們聽了還是不禁要萬分感動:

「師父,我求學的目的,不是為了個人的幸福和才學;如果僅僅為了這些,我就不會冒著生命的危險了。現在我已在貴國學到了不少東西,應該回國去傳道,解救苦難中的同胞;如果我久留不歸,我就對不起苦難的同胞了。」

這是何等抱負!何等胸襟!這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才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這種偉大的精神,真值得大家效法啊!

在張起鈞和吳怡先生合著的《中國哲學史語》書中,對玄奘有著這麼一段的評語:

「這一代的高僧,一半生涯在求經,一半生涯在譯經。他有著遊歷家的多姿生活,有著宗教家的殉道精神,有著思想家的救世熱情。他為了佛教,為了中國文化,為了世界人類,貢獻了他的一生,如今已心安理得地離開了人世。他手中的筆掉落了,他的那顆心停止跳動了;但他在沙漠中印下的足跡,卻永遠留在人類的記憶里;他一手翻譯的千卷經書,也永留在中國文化的寶庫內。」

誰說佛教是逃避現實的?誰說佛教是消極、悲觀、厭世的?(請參閱第二章第八點「佛法是入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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