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柏大師與蓮池、憨山、蕅益等並列為明末四大高僧。有一次,有一位出家人前來參訪紫柏大師,向他請益。紫柏大師問這位出家人:「平時你如何修行」?出家人 回答道:「弟子根性魯鈍,只會唸佛」。紫柏大師接著又問:「你會唸佛,哪麼,你做夢時,會唸佛嗎」?這位出家人聽了之後,很納悶地說:「做夢怎麼唸佛?我只在醒的時候,提起正唸唸佛」。紫柏大師搖搖頭說:「夢中不會唸佛,哪稱得上叫會唸佛?如此唸佛,想要往生,功夫不夠」!這句話說得一點也不錯。須知,人 在睡覺時就等於小死,毫無知覺,如同死人一樣,就算被人抬走,或被人殺了都不知情。睡覺時,人的意識不清,在昏沉之中,識神當家,且常常做夢,而夢中的境 界受到宿世業力的牽纏,再加上眼前的境緣,所以才有不同的夢境產生。

「至人無夢」,心清淨的人,很少有夢。有的人在夢中遇到勝境,見到佛菩薩現身,或夢見自己的親人,或已故的家親眷屬。這些種種的夢境可說是心靈上的感應。 但無論夢中境界如何,只是一種心靈的反射現象而已。心清淨的人會有好的夢境,在夢中會有瑞相出現,而一個心中焦慮、恐懼、不安、做虧心事的人,則有惡夢的 情境發生,使得心神不寧,感覺似乎有不祥的事兆,這些皆是「唯心想生」。只要能夠心誠意正、端正身心,萬緣放下,時時在正念之中,使這一念心清淨無染,即 自然無夢;有夢皆幻,若不去認真計較,則夢無所夢。然而,世人分別、執著,常為外境塵緣所擾,所以胡思亂想,故而怪夢連連。

人在熟睡之時,意識活動並沒有片刻地停止,「生住異滅」等四相仍然遷流不息,剎那不住。若一念心不正,即在邪思、邪想當中,而想的無非都是貪嗔痴慢、五欲 六塵、是非人我的事。哪麼,一口氣不來,就隨業往生六道之中投胎受報去了!台宗所說:「一念具足十法界」,十法界都在自己當下一念之間。心想著貪嗔痴慢, 則墮在三惡道中,若想著五戒十善,則在人天兩道;想四諦十二因緣出世間的善法,則在聲聞、緣覺法界;若唸唸懂得濟世利人、修善佈施,行的是菩薩道,即是菩 薩;一念清淨平等慈悲,就是佛。所以,十法界就在自己一念之間。超昇或者沉淪都決定在自己一念「迷悟」之間而已;換句話說,自己的命運是掌握在你我自己的 手中,非關他人。這就是佛法所說的「因果律」,所謂:「種善因得善報,造惡因受惡果;善惡果報,如影隨形,絲毫不爽」。

有人說:能在睡夢之中安祥地走,無有病痛,那是壽終正寢,算得上是好命,讓人羨慕。能在睡夢中死去,沒有病痛的折磨,很安祥地走,固然非常難得、很有福 報,不像許多人遭受病疾的苦痛受盡折磨而死,或不幸遭意外身亡,甚至客死他鄉,不能落葉歸根,抱憾而終,令人無限的哀傷。然而,真正的壽終正寢,所謂的 「好命」,應該是說,活著的時候,沒有太多的病苦,死的時候能正念分明,意識清楚,又能放下塵緣的牽纏,快快樂樂地很安詳地走完人生這一期的報命。

如果我們相信人生還有輪迴,則有個「好死」就很重要。因為有「好死」才有來世的「好生」。若死時,心有未甘,哭天搶地的,甚至怨氣衝天,捨不得走,使得家 親眷屬也難捨難離一起跟著悲痛,淚灑床榻,更加使得臨終者心有罣礙,帶著怨氣、不平與遺憾而死不瞑目。最後,當一口氣上不來時,就隨業墮到三途惡道之中。 所以,嚴格地說,真正的壽終正寢、好命的人,臨終時必定要正念分明;死的時候,能意識清明,對世間的事,已交代清楚,了無罣礙。知道自己塵緣已了,壽命己 盡就要走了,而且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若能意識清楚、正念分明,能夠求生西方極樂世界,哪才是真正的好命、大福報,不愧稱之為「壽終正寢」。如果不然,則 人在睡夢之中,一覺不醒,或因突發的病症,如心臟病、惱溢血等,一口氣接不上來,休克而亡,即會隨著當時的意念往生。那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因為人的意識, 尤其在病苦或睡夢之中,往往神識不清、意念不明,妄想紛飛。在這種情況之下,若一氣不來,就隨「念」往生了。

清朝有位了情和 尚,在未出家之前,是一位很虔誠的佛教徒。每天誦一部《金剛經》,從未間斷。有一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中,他在自己家的門前散步, 突然之間,看到一輛馬車長駛而來,而馬車上坐了六位美女。當馬車快要駛近他時,車上的女子向他招呼說車上很寬,要他上車,一起出遊。了情和 尚,還未出家時,年紀很輕。受了女子的誘喚,忍不住地就上了車,跟著走了。過了一會,車子到了一個地方就停住了,這六位女子就跳下車。就在前面不遠之處, 有一道矮門,於是就相繼魚貫地爬了進去,他也糊裡糊塗好奇地跟著爬了進去。當他爬進去之後,突然有一位金剛神,像是韋馱菩薩,拿著金剛杵,見他進來,就趕 他出去:「此地,你不能進來!快點出去」!但是他不聽,偏要進去。金剛神一急之下喝斥地說:「誦《金剛經》的人,不能進來,你偏不聽,非要進來,趕快出 去」!於是,拿起金剛杵一棒打了下去。這一棒打得他頭昏腦脹,非常的痛,當時就昏厥過去。這一棒,痛得他從夢中驚醒過來,這時才發覺是一場很奇怪的夢,卻 已經嚇得他滿身大汗,驚魂未甫。奇怪的是,他真地感覺到頭部被擊了一槌,而且鼻子還嗅到一股臭味,像是豬屎味,心中很是納悶、不安。由於離天明尚早,於是 乾脆起身誦讀《金剛經》定心,一直誦到天亮。天亮後,想起夢中的境界歷歷清楚,故而越想越奇,總覺得有什麼蹊蹺。於是順著夢境,找到了昨晚夢中所去的地 方。原來夢中的小門,是一個豬舍外面排放糞尿的水溝板。他看了覺得很奇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於是,就敲門向屋主打聽究竟。屋主前來應門,他好奇地問道: 「請問,您府上昨晚半夜時分是否有不速之客來過」?「沒有啊!三更半夜,有誰會來」?「昨晚半夜,我親眼看到有七個人從你家豬舍小溝鑽了進去,那是怎麼一 回事」?「哦!有這麼回事嗎?我怎麼不知道!昨晚半夜的時候,我家養的那頭母豬生了七隻小豬,六隻母的,一隻公的。但那隻公的,一生下來就死了」。「是這 樣嗎?您能否帶我去看看呢?那頭死去的小豬仔還在嗎」?「還在,我還沒來得及處理,它就在裡面」。隨著主人到了豬餋一看,果然如此,嚇得他全身發毛流汗, 拔腿就跑,一面還說:「好險!好險!昨晚要不是金鋼神護佑,說:『誦金剛經的人不能來』,還用金剛杵打我,現在我可能已經做豬去了」!一想到此,心生恐 懼,於是他就到普陀山去出家當和尚了。方丈問他:「你為什麼想出家」?他就將經過的情形說給方丈和尚聽。老和尚聽了之後說:「善哉!善哉!你很有善根」。 於是答應為他剃度,取名法號叫了情。

從這個公案中,我們可以瞭解,人命無常,往往就在一息之間。若功夫不濟,唸佛不能精進,雖然白天能夠唸佛,但到了晚上,在睡夢中,卻神識飄然,妄念紛飛, 不能提起觀照,意業不淨,心隨境轉,仍然繼續還在造作。所以古德說:「上床不知下床事」,明天還能不能活著,都是未定之數。故而佛門中有一首偈說:「一盞 孤燈照夜臺,上床脫卻鞋和襪,識神渺渺隨夢去,未知明朝來不來」?對修行人來說,隨時保持這一念心在「正定」、「正念」之中,非常的重要;任何境界現前, 都能隨時提起這一句佛號作為正念,否則就像公案中所說的,一旦無常到來,而心念散亂,就會隨著當時的意念往生在六道之中,那將是多麼可怕危險的事!如果, 在睡夢中,隨著天人昇天了,那還算好;若不幸,萬一像了情和 尚所作的夢境那樣,就不妙了!古德說:唸佛人若能精進用功,訓練睡覺時也能提起覺照,時時憶佛、唸佛,保持這一念心的清淨無染,有此功夫,才能消除宿世的 業障。那麼到了生病時,即不會為病疾所苦,也能唸佛;病中若能唸佛,到了臨命終時,即便業障現前,四大分離,也能保持這一念心在正定之中。如此,即得蒙佛 力的加持與護佑。那麼,往生極樂就有把握,否則,難保來世不在三惡道中受生。

古德說:一般人唸佛不得受用,不能往生。追究原因,主要是因為缺乏正知正見,故心念散亂,唸佛不能專一。再加上信心不足,不能完完全全相信淨土法門,深信 西方有極樂世界、阿彌陀佛,且唸佛即能成佛,也不相信真的有六道輪迴,人死後又多半墮入三惡道中受報。誠如經文所說:「三途一報百千劫,旦復人身了無 期」。所以,沒有生起畏懼、厭離的心。嘴上雖然說:人生苦多樂少,想要往生;實際上,心中並沒有真正的「出離心」。因為信念不堅,所以願力不真,故而唸佛 的生死心就不切。唸佛若不能確實力行,這念心仍然還是悠悠散散,以致唸佛念了這麼久,功夫依然不能得力。如果唸佛,能夠瞭解就像推車上坡一樣,必須猛力地 推,一不出力,車子就會滑落下來輾到自己而有生命的危險。那麼,唸佛必能猛力用功,就像推車上坡一樣。如此唸佛,肯定能夠得到真實的利益。如若不然,唸佛 時,口中唸佛,心裡無佛,如此「口是心非」,縱然念一百年、一千年也沒有用,就算喉嚨喊破了,也毫無實益,只是與佛結一點善緣而已。

過去有一位和尚,因為喜歡吃冬瓜,所以大家稱他冬瓜和 尚。他出家以後,專修唸佛法門。他修行的方法很奇特,每天吃飽了,就到街上走,到了晚上才回來,回來後繼續唸佛。如此,過了十多年。有一天,他見到以前一 起出家的同參──慧照法師,就向他說道:「我正月初六就要往生了,到時你要來送送我」。慧照法師,聽了覺得很好笑,像他那樣每天都不做早晚課誦,只曉得在 街上閒逛,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的,說他要往生,覺得他在說笑話,實在不相信。雖然口中不說,心中卻在冷笑。冬瓜和尚再次強調:「千萬不要忘了,正月初六,要來送我往生」。慧照法師於是答應一定前來為他送行。到了正月初六那天,慧照法師,依言赴約。到了寺院,才知道冬瓜和尚,應供尚未回來。心想:「他一定拿我開玩笑,哪有什麼往生的事」?心中不悅,犯著嘀咕。沒想到,冬瓜和尚應供之後回來,見到了慧照法師,問道:「你怎麼來了,有什麼事」?慧照聽了之後,又氣、又好笑,無奈地說道:「你不是說今天是你往生的日子,要我來為你送行,怎麼卻反過來問我:來做什麼」?冬瓜和尚聽後,就說道:「唉!你瞧我這個記性,你不說,我還真的給忘了。倒是你提醒了我。既然這樣,我就去準備」!於是,冬瓜和尚,就去沐浴更衣,穿戴整齊,一身淨素,到了佛堂拜佛,然後盤腿而坐,對著他的同參說:「我就要走了,在我走之前,有一首偈送給你:『終日走街坊,心中忙唸佛,世人都不識,別有一天堂』」。說完了之後,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就走了。慧照法師,見狀才知道冬瓜和尚真的有道。平日看他不務正業,遊手好閒,不像是一個修行人。沒想到,他唸佛的功夫竟然如此深厚,能在行住坐臥、語默動靜之中唸佛,而且不受塵緣的汙染,保持這一念心能如如不動在正念之中,真的是有道的高人。

由此可知,唸佛不在於我們每天能念多少聲佛號。重要的是,要知道如何地唸佛,才能隨時保持我們的這一念心在正定之中清淨無染。唸佛,就在淨心、定心,然後 才能使這一念心逐漸達於「無念」。唸佛時,若能「能、所」俱空,這一念心才能真正的清淨;這一念心清淨達於無念,當下即是「如如」佛了。

是故,唸佛時,一定要放下萬緣,將一切妄想、分別與執著放下。須知,世間所有一切的善惡、美醜、得失、榮辱與成敗,皆是空花水月,虛妄不實,只不過是人生 旅途上的一些點綴而已,不值得眷戀。人生百歲,彈指即過,如露如電,剎那不住。唯有好好地修行,能斷惡修善,唸佛往生,才能真正的了脫生死、離苦得樂、成 就佛道,最後再倒駕慈航,乘願來此娑婆,救拔一切煩惱苦難中的眾生也能同歸淨土,共證菩提覺道,同享涅槃寂靜的法樂,這才是我們人一生之中唯一的「大事因 緣」。能明此理,而依法奉行,才不辜負釋迦佛之所以興出於世慈悲救度眾生的悲願與大恩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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